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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逸贤不明白龚老太医的意思,只当是他因为女儿的不治之症而着急糊涂了,所以只知道央告。最后龚老太医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跟女儿有五六分相像的那张脸,不由得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你母亲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你这个小畜生啊!也罢,你既然有这份孝心,那我就带你去见一见她。我想她临终之前总是想见你一眼的。”
人活到龚老太医这把年纪,其实什么都能看开了。但是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可总还是想死死地抓住不愿放开。而且,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没有几个老人能够受得了。
龚老太医在家里躺了一天,前思后想觉得不管怎么样这次都过不了叶敬淳这一关,便索性一咬牙,把自家的管家叫来,吩咐道:“五天之内,把家里的铺子都盘出去,把无法带走的地亩田产还有几处宅院都折卖成现银,我粗略算了一下,加上这座老宅子,我们龚家的家产总也有二三百万。先拿叁拾万两银子来给我,剩下的都折卖了先放到账房上,我有用处。”
管家一听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问道:“老爷,这大过年的您可别吓唬奴才,家里还有一二万现银可用,做什么要折卖铺子?折卖铺子也就罢了,这老宅子咱们住了几十年了,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龚老太医叹了口气,说道:“我老了,叶落归根,儿子们又不争气,你姑奶奶又得了那种病。弄得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宫中是非也多,儿孙们都不是那块料。若是搞不好掉了脑袋,倒还不如回家去种地读书的好。我把奏书已经写好了,但愿皇上能看在我年迈的份上,准我告老还乡。”
管家顿时傻了眼,他跟随这位主子几十年,他一直以来都是用心钻营,一心一意想做京城第一医学世家。却不想到如今却是这个结果。
龚老太医也顾不得管家黯然的神色,只有吩咐了几句话便叫他退下去了。
锦园里,锦瑟坐在软榻上抱着手炉安静的听着从镇南侯府里来的丫头巧云一件一件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笑着摇了摇头,对旁边的叶逸风说道:“这可真是精彩。你说一个人好好地怎么会忽然得这种怪病?”
叶逸风冷冷的笑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太多了,老天爷看不过眼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且不管,只安心的管我们自己的事情罢了。”
一说自己的事情,锦瑟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巧云下去了。
叶逸风转头看见她闷声不响的样子,问道:“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锦瑟是在想按照日子算算,昨天就该到自己老朋友拜访的时候了,可这会儿都中午了还没有动静。自从之前那次叶逸风给自己针灸过,自己又喝了几副汤药之后,前两次都是很准的。为什么现在忽然不准了呢?
其实从一早起来她就在忐忑,又细细的算叶逸风生日的那个晚上到现在一共是过了几天,按照所谓的安全期算的话,应该不会怀孕才是。
可为什么还不来呢?
叶逸风问了一声,锦瑟没有回答,反而更加发呆,于是他伸手去在她的脸蛋儿上捏了一把,问道:“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
“呃……”锦瑟的思虑被打扰,脸上又微微的痛,于是她回头怒视着罪魁祸首,生气的说道:“你还没老呢就这么罗嗦?我想不想什么都得跟你报备啊?”
其实自从叶逸风听玉花穗说了那些关于西方的求婚规则之后,也在装傻充愣,像是打太极一样,对锦瑟时不远不近,既维持着一种亲密感,又似乎是在刻意的保持一点点的距离。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就连锦云开不在的晚上,他都是等锦瑟睡着之后悄悄地进来,在她身边小睡一会儿,便匆匆忙忙的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去。
这会儿他还沉浸在二人小小的甜蜜里,而锦瑟忽然板着脸对他低吼,叶逸风先是摸不着头脑的一愣,继而淡淡一笑,说道:“你嫌我老啊?”
“嘁!”锦瑟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过脸去,心想男人有时候真是幼稚。
叶逸风见她这样,便只当是她的小脾气又上了,也不跟她计较,只安静地坐在哪里喝茶。
恰好欧阳铄进来找叶逸风说话,锦瑟心里有事便起身出去了。
看锦瑟出去,欧阳铄正事且不急着说,只问叶逸风:“大哥,大嫂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兄弟冒冒然闯进来,坏了你们的好事儿?”
叶逸风抬手拿了一本账册往欧阳铄的头上扔过去,并笑骂道:“哪儿那么多废话!”
锦瑟出了前面的书房便直奔紫云阁去。杜玉昭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年底事儿多,今儿正好不在。
玉花穗正潜心于她的瓶瓶罐罐之中,这些日子她应锦瑟的要求要在仙茅、仙灵脾、肉苁蓉、败酱草、菟丝子、路路通、生薏仁、红藤等里提炼出对妇科炎症有治疗作用的药粉或者精华液。但却因为这里的设备条件的不成熟而屡次失败。所以她这几天心情很是不好,连杜玉昭都一有机会便躲出去。
锦瑟进来时,玉花穗正对着桌子上十几种中药粉发呆呢,玉弦见是锦瑟,忙把手里的几本书都放在桌子上从里面迎过来,一边福身一边悄声说道:“锦姑娘好,您来的正好,快去劝劝我们姑娘吧。这几日她都要疯魔了。茶饭不思的,每天都埋头弄这些东西。”
锦瑟点点头,微微笑道:“这都是我的过错了,我要的太着急,竟把她逼得茶饭不思了。你去吧,我来劝劝她。”说着,她抬脚进了半敞开式的东面书房,站在书案前,抬手拿了一本医书,随意的翻了翻,看着上面那些各种中药材的白描图,很是没兴趣的丢到一边。
玉花穗被锦瑟打扰,索性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问道:“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儿来我这里啦?”
锦瑟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椅子上坐下来,求救的看着玉花穗:“花穗儿姐姐,我恐怕要悲剧了。”
玉花穗笑嘻嘻的过去,抬手点了点锦瑟的额头,啐道:“大过年的不许胡说啊。什么悲剧喜剧的,叫叶逸风听见了,小心收拾的你下不了床。”
锦瑟一边拨拉开她的手一边哀号:“人家拿你当个知心人,跟你说说心里的烦恼,你还来取笑人家,有没有良心啊你!”
玉花穗轻笑着在锦瑟的一侧坐下来,好整以暇的接过玉弦递过来的茶,笑道:“我素来是没良心的,你今儿才知道啊?”
锦瑟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的郁闷窝在椅子上,抱着手炉一言不发。
玉花穗见她是真的郁闷,便收了玩笑之色,凑过去问道:“到底怎么了啊?”
锦瑟苦闷的摇摇头,不说话。
玉花穗从头到脚上下打量锦瑟好几遍,思来想去,然后忽然惊讶的叫了一下:“哎呀!”
锦瑟被她吓了一跳,极为不满的瞥了她一眼,说道:“一惊一乍的,你脑子进水了呀?”
玉花穗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啊——”锦瑟的心事被一下子揭出来,便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一样,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玉花穗惊恐的问道:“你你你——你不许胡说八道!”
玉花穗却微微的笑起来:“是不是到日子了,老朋友还没来?”
锦瑟哀叹一声,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一样哀嚎着钻进玉花穗的怀里:“呜呜——姐姐你要救救我啊!”
“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做出这副样子来?告诉大少爷了吗?他若是听见这喜讯,还不得一蹦三尺高?不行,我得向他讨赏去……”
锦瑟立刻尖叫:“玉花穗!你个落井下石丧尽天良的女人!你敢去告诉叶逸风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玉花穗故作不解的瞪大了眼睛,拉着锦瑟又往里面走了几步,二人去暖阁里的软榻上坐下来,玉花穗方轻声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不想要孩子吧?”
锦瑟啐道:“废话!我才多大啊?你见过十四岁的妈妈吗?奶奶的,该死的叶逸风,老娘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没做,才不要早早的弄个拖油瓶在后面跟着。那样的话,老娘岂不是……岂不是……呜呜……”说到后来锦瑟说不下去了,索性趴到玉花穗的肩膀上呜呜的哭起来。
玉花穗见她真的哭了,忙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平日里那么精明,想不到也有这样的时候。你放心,这回你还没怀孕,我敢保证到不了晚上你老朋友就该来了!”
锦瑟听了这话立刻爬起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玉花穗转手拿了个小镜子递给锦瑟,说道:“你自己照一照,看你的小鼻子,鼻翼两侧上方是不是红红的?”
锦瑟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刚刚哭了啊。”
玉花穗轻笑:“你刚没哭的时候也是红的,我仔细地看过了。”
锦瑟愣愣的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玉花穗笑道:“这说明你老朋友快来了呀。不信我们打赌,渡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锦瑟忙丢了小镜子说道:“我不跟你赌,你专门研究那些花花草草,虽然不是医生,但对人的身体的研究也不比医生差多少。我跟你赌这个,不是白白的赔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