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这太后分明是知道动不得自己,就来欺负采儿了。
“我去与皇上说去。”
褚月立即想要站起,却被采儿一把拉住。
“小姐,今天采儿来是想说说朝凤宫那边的事的,安排过去的宫女根本近不了太后的身,至于真太后被藏在哪里,真的一时半会无从找寻。”
采儿低垂着眼睑,很是失落,却被褚月摸着双颊对视,褚月眉眼带笑,安慰着采儿。
“好采采,不用沮丧,我相信姨妈吉人自有天相,对了,去寒露寺都准备好了吧。”
褚月环顾四周,即便是在中宫,自己的地盘,也怕隔墙有耳。
采儿点点头,在褚月的手心上写了一个好。
正月很快就在一片风平浪静中来临,今日是正月一日,褚月得了皇帝的批准,和采儿一同前往寒露寺祈福。
出行是按照皇后的礼仪,八匹肤色一样的骏马拉着一辆豪华的车架,千余人随行。
其中大内禁军一百余人,个个武功高强,杀人于无形。
另外,专门随行的影卫五人。
其他太监,宫女数不胜数。
只是当年皇后的御用绛衣组却已然不在。
此时百姓夹道欢呼,仪仗队走了整整一条街,好不气派。
“小姐,这让采儿想起了咱们从据城回帝京的时候呢,那时候街上的人都议论小姐貌美呢。”
仿佛是很久远的事了,此时却不是褚月掀开车帘子,而是采儿轻轻挑起那与外界一层之隔的东西,眼中满是犹豫地看着外面叩拜的百姓。
真的今非昔比了,如今听着这外面的三叩首,竟然心里一阵苦涩。
许多人向往今朝,却不知其中牺牲了多少。
“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
褚月知道做马车会无聊,随手带了本书来看,不经意地问着采儿。
采儿勉强地笑了笑,想要将帘子放下,却忽然视线不经意扫到一处,立即拉了拉褚月的袖子。
“小姐你看,那墙角的标记!”
因为百姓此时都是跪着的,所以采儿看的特别清楚。
一个街角的拐角处,墙壁上,一个十分清晰的“W”。
褚月也看了过去,对,是‘W’。
在这个时代,除了她,还会有谁知道这样的英文标记,除了采儿和甲子。
两人皆是惊诧地对视,忽然高兴地抱在一起。
“小姐,是甲子,对不对?”
看着采儿眼中的兴奋,褚月也握紧了采儿手,她真的好开心,好激动,甲子没死,她还活着。
“是,这是甲子知道咱们要出宫,故意给我们传递信息,那么,去找冥冥,就可以交给甲子了。”
褚月捏紧了帕子,忽然眼角沁出一行泪来。
“怎么,小姐怎么哭了?”
采儿急忙拿出帕子给褚月擦泪,然后一如当初,将褚月抱在怀里。
“只是有点想他了,不知道他一个人晚上怕不怕黑,每天有没有吃饱,现在的他可笨呢,不让人省心。”
褚月擦着泪,忽然又噗此笑了出来。
“他现在又笨又傻,不治好他的病,这回来做皇帝也是个傻瓜。”
眼里没有鄙夷,没有讨厌,只有宠溺,褚月现在说起殷青钺的时候,嘴角就会莫名扬起一阵微笑,像对待孩子那般亲切温和。
马车一路,总算是到了寒露寺。
几个太监急忙过来搀扶,将褚月与采儿一路拥着走到寺前。
主持和寺院里的所有人此刻都在外面恭候,行叩拜大礼。
“参见两位娘娘,香炉和祈福的东西早已准备好,娘娘们请随贫尼入寺。”
一个一身青灰色僧尼引着褚月等人进去,此人一看便知是这寺院的主持。
真是奇怪,寺院不是僧人为主持,居然都是尼姑。
只是当褚月与采儿踏进寺院的时候,却隐隐从余光里看到一个身影。
唇角微微上扬,一阵算计,褚月与采儿皆是对上眼。
为了祈福宁静不受外界打扰,褚月便吩咐多余人退下,只和采儿跟着主持进去。
“有劳师太了。”
褚月与采儿同打了个佛礼,目送着主持离开。
整个佛堂里如今只剩采儿和褚月二人,大门一关,两人已不再说话,而是默默跪到佛前。
默默诵经,敲着木鱼起来。
窗边此时正趴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在偷听里面的动静。
褚月唇角微微一动,对采儿使了个眼色。
“好汉,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话一脱口,采儿便迅速回身而去,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石灰。
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法也是无奈,对方万一是个高手,为了不吃亏,只能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窗户打开的瞬间,那人影想要逃跑,却被采儿一把扔去,石灰洒满了那人的脸。
刀子同时,也已经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采儿急忙把人押到大殿里,一把仍在地上。
“小姐,居然是个女的!”
“哦?”
褚月好奇地打量这人,一身黑衣,身手定是十分高明,否则这么多影卫和高手,她又是如何掩人耳目的。
只是这人被抓,却紧闭着牙关,一个字不说。
“快说,是谁致使你来的?”褚月一脚就朝那人胸前踢去,力道不算太大。
可是那人却冷冷一仰头,忽然大笑起来,朴次一声,只听见一声,然后那女子便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采儿急忙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眉头深拧,“小姐,她死了。”
褚月微微看了眼,冷冷一笑,“真是忠心的奴才。”
她缓步上前,手探上那女子的脸,不禁神色一拧,这女子的额头,居然隐约有一道莲花胎记。
莲花,莲花。
褚月默默念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幅画面,这莲花的印记,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是忽然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去把她收拾下,扔去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
采儿点点头,然后穿过佛堂,从后窗而去。
褚月继续念着经,静静地等待。
忽然耳边一道吱呀声音,窗户再次被轻轻推开,采儿伸进半个身子,笑着对褚月道,“小姐,你看看谁来了?”
采儿急忙从窗子跳了进来,而此时又从外面进来一个女子。
依旧是那清秀稚嫩的脸,却有着几丝沧桑。
“娘娘。”
“甲子。”
甲子一把朝褚月过来,扑通就跪了下来,眼泪吧嗒直流,抱着褚月的大腿,就大哭了起来。
看来,这些日子,她真的受了不少委屈。
“娘娘,奴婢早就在大街上看到你们了,可是奈何前面已有人跟踪,甲子才一直未能露面,如今,娘娘和采儿姐姐都在宫里为妃,可发现什么不妥?”
甲子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被褚月搀扶起来。
“瞧你呢,哭地这样子,不知情的非说是娘娘欺负了你去。”
见到甲子,采儿也非常高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听甲子这么一说,褚月秀眉紧蹙,“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去后堂说话。”
“嗯,小姐你们去,采儿在这里念经。”
说毕,采儿便敲着木鱼,念起了经来。
后堂没有人保守,是褚月可以吩咐的,影卫和禁卫军都在前院。
此时后堂只有褚月和甲子,连根紧握着手,坐在佛榻上。
“皇上是假的。”
脱口而出一句,甲子紧蹙着眉头,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褚月其实早就知道皇帝是假的,但那些都是自己的直觉,并没有证据。
“娘娘可知道黑暗帝尊?其实绛衣组就是黑暗帝尊的部属,而黑暗帝尊正是皇上。”
褚月一怔,脑子一片糊涂,当然她明白甲子的意思,她说的皇上自然是指殷青钺。
可是殷青钺是黑暗帝尊?
眉眼紧挑,褚月颤了颤,“继续说。”
“皇上那日跳崖,青龙和白虎姐姐便带着绛衣组寻了数十日,可是后来却是被禁卫军找到的,并且是在我们找过几次的地方,这些本就觉得奇怪了。等到这个皇上回宫,行为愈发古怪,他不仅再也没去黑暗地宫,也从来没血浴过。”
听着甲子说的一切,褚月愈发觉得事情不是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殷青钺居然也有着双重身份。
黑暗帝尊,来这个朝代她少有耳闻,听说三年前曾经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
后来这个神话便在江湖上消失了。
“帝尊的消失和那血浴有关?”
褚月忽然皱眉起身,缓缓走到佛龛前去,有些不敢再问下去。
“娘娘。”
甲子一听褚月的话,忽然扑通跪倒在地。
“帝尊三年前中了拜月教左护法的暗毒,至今未好,左护法当场死在帝尊的剑下,可是帝尊因此要用至阴至柔的女子之血来替换体内的毒血,而娘娘则是拿百年难得一遇的至阴至柔女子。”
褚月身子咯噔一下,嗓子一阵干涩,几乎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本来就觉得林静雪这身子奇怪,不禁一直病毒缠身,想不到还……
“继续说下去。”
尽量保持淡定,褚月抬了抬眼眸,双手却因为紧张一直在胸前交缠。
“帝尊每月都会换一次血,可只要换娘娘的,便可一劳永逸,再不去伤害无辜了。可是…娘娘,你不仅中了绝情散,还中了七步断肠毒,帝尊不但不忍心用您的血,还明知与你交he会让他终生断子。”
说到这里,甲子忍不住落泪,当初很多时候甲子都想告诉褚月真相,可是每次都被殷青钺呵斥阻止。
手指已颤抖地厉害,褚月将头别开,看着那佛龛里的佛尊,心里难受的要死。
“为了让娘娘受孕,帝尊用了好多方法,并吩咐奴婢在你每日进食的汤药,茶碗里加入上好的雪莲,而药引,就是帝尊的鲜血,每日一滴,绝不例外。”
雪莲?
采儿明明说那是古代老爸给她带的啊,原来是殷青钺。
心里实在堵得难受,褚月以为以前的殷青钺只会凶她,吼她。却不想一直在默默对自己好。
笨蛋,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为什么就不表现出来,而要一直用伤害来让人铭记呢?
“甲子,别说了,现在我就是死上千次百次,也对不起皇上对我的半分好,你过来,告诉你一个地方,你且去这里找皇上,记住了,千万保证皇上的安全,因为,他脑袋受伤了。”
褚月说着,眼睑不觉低垂,然后急忙将自己带在手里的凤血珍珠手环取下,递给甲子。
“你只需拿这个给皇上看,喊他冥冥,最好带个自己编地草帽去,就说是我做给他的。”
吩咐了再三,褚月仍旧不放心。
甲子却是一脸为难,冥冥?她真的不敢这样称呼他,不管他是皇弟还是帝尊。在她心里,他永远高高在上,且不容人亵渎。
看着甲子的身影消失在佛堂里,褚月这才支撑不住,瘫软了下来。
她多想自己有双翅膀,能飞过去,见一见他。
殷青钺,你还好吗?
眼泪吧嗒流下,褚月一个人依靠在佛龛前,默默哭泣。
她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殷青钺,从始至终,自己到底为他做了些什么?
甚至在他脑袋受伤的时候,自己还那样欺负他。
让他烧水,洗衣服,做饭……
“小姐,你没事吧。”
见甲子走了许久,褚月仍不出来,采儿立即跑了进去,一把将褚月搂在怀里。
褚月只是捶打着猜的背,埋怨着,“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为什么就我不知道?”
“因为采儿也是绛衣组的人啊,也是帝尊的人。”
“小姐,好好保住腹中孩儿,也不枉帝尊的一番苦心。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与甲子吧。”
采儿紧紧搂住褚月,轻轻安慰。
抱着采儿哭了一阵子,两人又重新回到佛堂前,专心念经诵佛起来。
褚月不迷信,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主义者,不过在看到眼前这近身打造的佛像后,她竟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安起来。
诵经直到傍晚,大队伍这才要离开。
长长的车驾慢慢行驶,此时街道上已不像白天那般热闹了,仿佛是被特意安排了般,将人群都疏散了。
采儿微微掀开帘子,只能零星看到几个人收摊子。
“咦,帝京有夜市的呀,怎么这么早大家都回去了。”
惊讶一声,采儿又放下帘子,看着褚月的小腹,微微直笑。
“你呀,什么都好奇,也不知甲子去了没?唉。”
褚月叹了两口气,手背采儿紧紧握住。
两人刚想要开口,却听到马儿一声嘶鸣。
马车立即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声声刀剑出鞘的声音。
“保护两位娘娘。”
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耳边便听到一声爆炸的声音,马车被震地摇晃不止,而马儿也乱了神,忽然开始狂奔了起来。
“小姐,快。”
采儿一把抱住褚月,然后一脚踢开门,飞身朝外面而去。
稳稳落地,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有上百个黑衣人,全部腥冷的面孔,刀子快而准,此时地上早已尸横遍野。
禁卫军冲上去又被砍了脖子脑袋,影卫此时已飞身到褚月跟前,拔刀围城一个圆圈。
“你们是何人,胆敢公然刺杀皇后娘娘,不要命了吗?”
采儿冷冷一声呵斥,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朝一个黑衣人而去。
那黑衣人反应极快,立即躲了过去,毫发无损。
身手好快!
褚月不会武功,可也看得出,这帮杀手的武功,绝对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解决的。
看她们的打扮和身材,应该是女人,和刚才在佛殿前自刎的那个女人一样!
“采儿,你别管我,小心自己!”
褚月一把推开采儿,她们想杀的人无非是自己。
那些女子似乎怕露出破绽,都不说话,依旧面若寒霜,绝对是一刀,就将那些禁卫军斩杀。
眼看着已经死伤了好些人,“你们上,都站在这里干嘛!”
褚月呵斥着,那些影卫这才一拥而上。
看这些女子的剑术,全部是以简代繁,出剑讲究速度,快而准,总是以一个不起眼的招数将人毙命。
而这些人的弱点,往往在腰肢,她们四肢敏捷,可是却兼顾不到腰部。
“三寸打腰部!”
褚月对着众人喊着,采儿和影卫们都会意,此时那些女子像是慌了神般,忽然剑慢了下来。
眼睛一转,影卫的剑已经刺穿了她们的腰。
此时两边对峙,不相上下,太监和宫女们早吓得躲到了一边,褚月也被拉了过去。
只是步子还未跨出,身后忽然一道明晃晃的东西砸来。
只听旁边的宫女‘啊’的一声,接着脑袋便被劈开,分成两半,倒了下去。
褚月来不及喊叫,可是也躲闪不及。
那剑的速度极快,就要再次而来。
“小姐,小心!”
采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衣女子拿着剑,速度极快地朝褚月砍下去。
只是忽然一袭白衣身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挡在了褚月的身前。
耳边一阵血飞溅的声音,那白衣人重重倒下。
褚月立刻回身,抱着那白衣人,眼里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而那女子,也被吓到了般,想要上前救人,却又立即止步。
“停手,撤退!”
女子冷冷一声,那些黑衣人便速度极快地消失不见。
褚月抱着怀中的人,呼喊着,“翼凌殇,你醒醒啊,你怎么要给我档那一剑呢。”
似乎是在埋怨,可当褚月看着翼凌殇那额头间的莲花时,她才猛然惊醒。
“皓月,拜月教。”
采儿喃喃地说着,已丢下剑跑了过来。
“快,快把他扶起来,你们谁去找大夫,快些。”
褚月大吼着,一阵吩咐,紧紧是一刀子,并未伤及要害,可是翼凌殇他怎么晕厥了呢。
看着他那胸口处的嫣红,褚月立刻一怔,“有毒!”
褚月狠狠地摇晃着怀中的人,可是翼凌殇双眼紧闭,嘴唇已发紫,她能感觉到生命在慢慢流逝。
“采儿,快,快上马车,扶起他。”
褚月急忙吩咐着,然后和采儿一起上了马车。
采儿架着马,褚月在里面包着翼凌殇,好不让他伤口撕裂。
禁卫军要跟着,却被褚月一声呵斥。
“都滚回去,今日你们护驾不力,谁再敢跟来闹心,本宫回去定赐你们死罪!”
这话一说,连素来无风无影的影卫都不敢再前进一步。
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马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快些回去禀告皇上!”
※※
“小姐,是去神药山庄,找黄莺姑娘?”
“嗯,快些,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褚月抱着翼凌殇,他胸前的血渍已经将那衣服都腐蚀掉了,黑色的血液一直在汨汨流淌。
以前在电视上也看过,如果一个人中毒,你若想要救他,可以用嘴去给他吸毒。
可是看到那黑色的血液,褚月竟然没有勇气去吸。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如果一旦去吸,万一孩子因此没了,那么她岂不是对不起殷青钺,自己也会抱憾终身的。
可是,假如现在换做的人是殷青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
即便是没了孩子,也要去救殷青钺。
原来,她真正爱的人还是他殷青钺,心口不免一阵酸涩,看着怀中的人。
眼睛微微扫视了翼凌殇的胸口,又不忍地赶紧别开头,她只祈求他千万要没事才好。
或许是马车一路颠簸,或许又是褚月哭哭闹闹,翼凌殇微微眨了眨眼睛,艰难地睁开。
“好累。”
他微微一句,手却仅仅抓住褚月,微笑着。
“你没事就好。”
看着那双如星的眸子少了往日的戏谑和玩笑,褚月居然一下子觉得心里抽痛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这一句话一直在褚月的脑海里打转。
紧紧握住翼凌殇的手,将他轻轻抱住,“你也会没事的,别说话了,好好躺着,神药山庄马上就到了。”
泪滴答,止不住落下,即便是此时此刻,她都不敢冒险,因为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