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裴夏皱眉,“我在山上一共发现了七具尸骨,木屋里的一具是逃犯范洗的,在屋外面有一个坑,坑里六具尸骨,全是十多岁的少年的。”那个坑原本应该是用木板盖上的,上面有些泥土伪装,天长日久,泥土越来越厚,杂草也长出来了不少,要不是裴夏出去追人一脚踩下去,可能还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吕方听到发现了逃犯范洗的尸骨还愣了片刻。他是本地人,当年范洗从狱中逃脱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有小孩的人家都告诫自家孩子不要乱跑,以免让范洗抓去吃了。他当年才六七岁,被家里人念叨过好几次,只是后来一直没有范洗的音讯,也没听说过谁家孩子再出事,大家渐渐忘了这事。现在突然听裴夏提起,他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中搜索了片刻才回忆起这么个人来。
因着分了神,吕方一时没注意到裴夏的后半句话,过了好一会才突然回过味来:“怎么是六具?沛陵县案卷记载村民报过六起失踪,再加上云笙的那个儿子,应该是七具才对啊!”
“就是这个问题了,我怀疑云笙那个儿子根本没死。”
如果云笙那个儿子没死,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他当年很有可能是被范洗掳走的,但不知什么原因范洗并没有杀他,反而把他一直留在身边,直到范洗死了他才离开。
因为在那片山林里住了多年,所以裴夏他们遇到的那个人才会那么熟悉那里的地形,即便在浓雾中也能来去自如。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个人会去给云笙上坟,甚至杀刘武的动机也有了。
“你看见那人的样子了么?”吕方问。
裴夏摇头。那人用布蒙着面,一见可能打不过她,掉头就跑。裴夏不敢深追,此人如此熟悉这片地方,而卫九又中毒昏迷,如果追出去被他借着雾气和地形甩掉了,那人很有可能会回来杀了卫九。
“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但是我刺伤了他的胳膊……而且那人跑步的姿势很奇怪,好像右腿有残疾。”裴夏回忆了一下之前他们跟踪那人时听见过的脚步声,肯定道:“对,要么是近期受过伤,要么就是有残疾。”
“你知道这最多只能用来查找嫌犯,不能用作指控他的证据。”吕方叹气,就差那么一点,要是能当场抓到人可就省事多了。
裴夏也清楚这一点,回想起来确实很可惜,然而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跟着追太远,人跑了再找就是了,她不能拿卫九的性命冒险。
“那人既然这些年也没去找过老树村的人麻烦,没道理突然又去杀人,何况还是早就不在老树村了的刘武。很有可能是刘武死前遇见了他,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知道了。”吕方起身,“尸骨我先带回去,你说的这些线索我回去吩咐咱们的弟兄还有赵捕头那边的人都帮忙留意着。”
“我跟你一起去!”裴夏说着就要站起来。
“别了祖宗!”吕方连忙把人按下去,“你好好养伤,养好了再回来。”
“我已经没事了啊。”裴夏烧已经退了,就是扭伤的脚还有点痛,只要不一直走动也不太碍事。
“饶了我吧。”吕方想说刚才绥远王拉着他好一番问话,虽然没有明说,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他很看重裴夏,让他们别把人累太狠,他要是这会就把裴夏拉回去干活,那绥远王还不得劈死他。顾忌着门口的两尊大佛,吕方这番腹诽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那张苦瓜脸已经足够裴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慕长安说了什么!裴夏心中气恼,愤愤地坐下来,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慕长安肯替自己出面说话,这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更加信任了么,这是好事啊……
裴夏深深地反省了下自己,感觉自己今天简直像中了邪,老跟慕长安较什么劲,他慕长安那么幼稚她也要跟着幼稚吗?都怪慕长安!呸,怎么又是他,一定是跟芸儿呆久了,受小姑娘感染的缘故。
没必要让吕方为难,裴夏没再跟吕方提要一起走的事,只叮嘱道:“当时时间紧急,我没来得及细分那些尸骨,只大致分开包裹了起来,你带回去以后还要再仔细分拣拼凑一下。”
“行了我知道。”吕方犹豫了那么一小会,想了想七具尸骨!整整七具呢!光是想想那验尸的麻烦程度眼泪就要流下来,绥远王什么的也要稍微往后靠一靠了。他苦着脸低声乞求裴夏:“你病好了可得早点回来啊,孔先那个不靠谱的就会压榨我,整个刑狱司上下我可就指着你能帮我点忙了……”
“是——我这不是现在就想走吗?”裴夏无奈。
“现在还是别了。”吕方挥了挥手,跟着管家去取尸骨,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