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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天空中,热量与亮度达到顶峰的耀阳有转衰之迹象,但这样却丝毫不能减去水城内气温上升的势头。
半衰褶皱的手掌抓起腰间用皮条挂起的军用水壶,水壶的表皮就像中年男子本人那般布满了经年累月的痕迹,色泽单调、发灰,壶底因磨损而皲裂。
单独乘坐于马匹上的鲁门单手拧开盖子,对着壶嘴灌了满满一大口清水,可惜这并不能阻止源源不断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滑下。
夏末炎炎的热气尚未断绝,正和十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样。一群年青气盛的军人刚刚从西边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得胜归来,背负枪杆、怀抱着疯狂的喜悦,他们身穿统一的军装笔挺,大声说笑;队伍领头者的肩膀衣料上镶嵌着一枚闪烁着璀璨金光的弯月,象征其尉官的身份,但这一点不能影响到他脸上甚至比起那些士兵还要夸张的笑声。
十年前,三十七岁的鲁门,凭借战功从少尉晋升为中尉。
如今,抬头望向周围建筑的他发觉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少了几棵茂盛的槐树,多了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替换了无数家曾经熟悉的店铺。崭新起来了,空气清鲜起来了,城市没有一秒停止过发展;尽管这里仍然是下层区,可以看见一栋栋三层楼阁背后所掩藏的简陋篷屋,起码比那时候好了不少不是吗?
鲁门忽然发现自己差不多快老了,不仅年轻时当过兵的人容易衰老,更是因为据说老一辈的人总喜欢将记忆里的过去与现状作比,对于往昔经历过的一幕幕记忆尤新。
当身穿破旧铠甲的中年男人拉停下马、面向前方一家隐藏在街坊楼屋之后的酒馆大门,时间正好到达下午一点。
门栏上方被四只铁钉栓起的铭牌,比起十年前它刚因为店铺的开张而挂起时略显暗淡了些,这是日晒雨淋的缘故。瓦蒂斯临海独特的气候导致此地气象变化多端,上一秒晴天下一秒暴雨就不那么稀奇了。
下马,鲁门将马匹用缰绳绑系于街角的木桩,昂首挺胸的他大踏步迈向那似曾相识的酒馆大门——至此,瓦蒂斯下层区西街的戈林酒馆便迎来了它的第三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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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与曾经中年男人一同进入瓦蒂斯城的少年商人、沃伦,终于抵达贝克门街,这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讲到最初,鲁门之所以会变成他的护卫,其实只是由于同行和顺道而已。沃伦是要去提交商铺的租金并从此定居于此,中年男人来瓦蒂斯城则为了参加一场时隔整整十个年头的战友聚会。
两人终点不同,中途便分道扬镳。瓦蒂斯城内不会有出没于茂密森林的野狼来袭击马车,因此鲁门没有必要将少年护送完全——比起成群的狼群,再怎么心怀险恶的人类还算好些。何况沃伦已年满十九周岁,该学会独立应对了。
双手拉紧缰绳,使马匹持续驱动装着大量货物的车辆前进。沿着平坦的砖石道,红发少年的视线向前无限延伸出去,惊叹于都市景致的美好。
乡间时常流传着这样的谚语:城市里的空气是自由的。
明媚的午后阳光照亮了海鸥的雪白翅膀,天际的飞鸟扑扇羽翼、倾斜盘旋,围绕着远方都市中央的尖塔顶端翱翔,倏尔远逝,消失在蔚蓝色的海平面上。
自从进入修建于城区偏西南的贝克门大街以来,渐渐可以看到河道变多起来了。蔚蓝色的流水分割开两三条街道,掺杂并行;一排排建筑被河水包围形似岛屿,岛屿的周边为便于行人通行而修筑了狭窄的岸道,岸道的边上设置了防止意外坠落的木质护栏。
晴空之下,小小的贝克门街上有头戴黑帽、微笑着慢步行走的绅士,靠近花坛提着白瓷水壶浇灌的老妇人,三三两两追逐打闹的孩子,还有背部倚于栏前、手持艳美鲜花像是在等待着谁的男人。
凭借绝佳的视力,沃伦看得见那花瓣上依稀残留着干透的露珠痕迹。是情人吗?该人已经等候不短时间了,但他静静搀扶着栏杆、双目望向比起道路宽敞不知多少倍的河道,眼神中仍带着期待与喜悦,没有浮躁。
这里比起其他地方更显得安详寂静。没错,不仅因为贝克门街与城市的中心区域相隔甚远、能够抵达此街的道路只有一两条,厚实成列的砖石建筑物掩去了世俗的尘埃,更因为它完好地展现了一座水城的原始风貌。
车马很少,与之相对比的是——河面上驶过的船只不能算作少数。戴着斗笠的船夫轻轻摇曳橹桨,单篷木舟顺着微弱的清水徐徐前移,洁净如镜的水面上泛起几道波澜、散开、淡去,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真是安静的地方,然而……
一边观察一边由衷赞叹,沃伦却又不禁纳闷起来了。人流量少、环境优美的确不错,但这样的区位适合开设店铺么?
按照他与瓦莲夫人在帕明卫镇上签订的契约书,自从交付首笔两千银币的付款之后,以后的每个月末还得陆续缴纳三百银币的租用金。而目前沃伦的身上仅带有从小在小镇上做生意积累起来的三千银币,照此算来,除去进货的费用、他每天至少需要赚取六又十分之七枚银币才能保持一年的正常营业;可这显然是亏本的,真正想要保本乃至盈利的话、起码须以每天赚十枚银币作为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