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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时一刻,天色已晚,机动车检测中心增设的岗哨迎来四组外勤归队时,已经是晚饭结束的时间。
两辆越野、四辆suv、三辆伪装成货厢的监控通信车,外加了一辆本田商务车,车一停,哗哗拉拉从车里、货厢里跳出来十几名便衣,解押着反铐着的这位进了楼里临时羁押室,嫌疑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嘴角殷着血,不过神情里有几分不屑,更增加了几分剽悍之气。路过门口时,睥睨的眼光扫了门前迎着的专案组几位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尔后被同样如凶神恶煞的外勤低叱着押了进去。
“怎么搞成这样?”沈子昂不悦地问了句上来的续兵,这位同样大块头的续队长和嫌疑人相比,倒苗条了不少,续队长有点难色汇报着:“……差点没抓回来,我们还以为就个骗子,谁知道是个硬茬,差点被他溜了………后来没办法鸣枪示警才把他镇住,因为鸣枪又和许昌公安交涉了一番,耽误了点时间……”
续兵说着,细细介绍了下抓捕经过,出了许昌实施的抓捕,几辆车围堵下,这人弃车逃跑,外勤已经捏惯了软柿子,只当是嫌疑人闻风丧胆了,几个人追扑上去就要摁倒,却不料这位一对四毫不逊色,还伤了一名外勤,言下之意搞成这样灰头灰脸实在是情非得已,沈子昂领队回转着,没有再追问下去,好在人追回来了,边走边问着:“突审的怎么样?怎么只有个姓名?”
“什么也没说,就说了个名字,问年龄都不吭声……这里头绝对有事,要不牙口不会这么紧。”续兵答道,没想到骗子的手下都这么难对付。
“车上搜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我们的追踪在他身上……车上有手续,是跨市租来的车,看样应该是从上海上的岸,有些沿路过路票记录能说明点问题,这人邪门了,身上连手机都没有……不过外勤里有人听出他口音应该是东北人,就只有这些东西……”续兵喊着人,把车上搜出来的东西交上来了,几张过路票,一样追踪器,是专案组埋伏的,这个弱电信号追踪器据说能躲过市面上的大部分检测仪器,却不料到手几分钟就被发现,实在是让沈子昂百思不得其解,看塑料袋里的东西,不过零点五毫米,比一张纸厚不了多少,这些都能被发现,现在不得不对那个金蝉脱壳的骗子刮目相看了。
“继续审,确认身份,把他的指纹、肖像输进信息库,重点查他有没有案底……”
沈子昂安排着,续兵应声去了,拿着几样证物回到了指挥室,重重地往会议桌上一扔,两手叉胸枯坐着,一会儿问娱乐大世界监控的比对、一会儿催信号车记录的比对,可难就难在人太多,面部比对的进程太慢,惹得沈子昂不住对下属发一通火,等问着李莉蓝付款账户的追踪时,却得知了这是一个来自中山的公司账户,追踪需要和当地经侦部门联系协调,暂无消息。
这下子,沈子昂一通火没地发了,握拳重重地擂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忿忿了下,宁夏那位同位刚刚劝了句,沈子昂有点气不自胜地说着:“……为了这次行动,省厅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知情人提供的古籍我们专门到燕京古月轩请人装裱制作的,这个追踪器在刑侦领域已经属于国内领先了……怎么就可能几分钟就被他发现?难道他拿到价值八百多万的古籍,先撕开看里面?……问题出在哪儿呢?”
就是啊,问题在哪儿呢?面面相觑的几位同位默不作声了,先前这位沈组长处处藏着掖着,没有把全盘计划露出来,按理说应该是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了,可现在出了事,总不能省厅里还有内鬼呢?这个假设肯定成立不了,端木界平在中原一带几省根本没有案底,理论上根本不需要防范。
“先把手头的事干好……童政委,外勤这一块交给您了,这个人的身份要尽快查清,现在他是接触过端木唯一的线索,也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李大姐,账户追踪的事您再催一催,以省厅专案组的名义发份传真电报,加急的………小陈,提升网上追逃端木的级别,向110指挥中心、各市局、分局、派出所发布预警,特别是车站、机场、高速路,措辞这样组织,一定要强调此人善于伪装,很可能现在正准备从中州潜逃,还有,外勤组发布最新命令,在abcd四个治安防范区布防,接到命令随时要赶赴现场……这个人,不能在我们手里溜走……”
沈子昂的思维很清晰,有条理的发布着命令,外勤组的负责童辉政委、经侦负责的李莉蓝、负责协调以及传达的省厅工作组来人分别领命,说话着,沈子昂无意识地看到了窗边一直坐着的方卉婷,正掩着案卷,若有所思,或许是出于关心下属的考虑,更或许是对这位风华正茂的女警有那么点倾慕,沈子昂刹住了话题问了句:“小方,你想说什么?”
“沈组长,我觉得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方卉婷憋了很久,终于很大胆地说了一句。
一句惹得沈子昂微微不悦,正准备踏步出门的童辉政委微微摇摇头向方卉婷示意,在这个时候,置疑很不合时宜,不料方卉婷有点初生之犊不怕虎了,干脆直说着:“我不是说我们追查的方向,这个没有错,我是说我们的思维方式……”
“思维方式?”沈子昂懵了。
“对,思维方式……在侦破银行卡诈骗案的时候,其实是一位警外人士提供的信息,他告诉我们在诈骗和卡源之间存在二道贩,这个事我们当时觉得匪夷所思,可后来证实,他是对的……不仅是个二道贩,而且是个地下产业链,很多事没有发生之前我们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可事实经常证明,现实总是要超过我们想像的能力……”方卉婷款款说着,枯坐了一下午,看到了拍卖会的结束,看到了追捕的失利、看到了一众同行的懊丧,似乎从中想明白了一些事。
“那你说说,这个匪夷所思在哪儿?我也觉得匪夷所思,要说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对方发现我们做的手脚倒也说得过去……只用了几分钟,这个事恐怕我汇报上去都没人相信。”沈子昂发着牢搔。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整件事串起来,不能断章取义,也许嫌疑人仅仅是这个整体中的一个分支……”方卉婷缓缓道,这个新的思路引得在座警察都竖着耳朵听,稍稍一顿,沈子昂提示着:“往下说……”
“那我就抛砖引玉了……”方卉婷拿着一张纸,那是捋清楚的思路,描述着:
“我跟着某个人学会了换一种思路思考问题,我是这样想的,端木是因为英耀篇被诱出来的,从以往的案例我们知道他和他的同门师兄弟有过很大的恩怨,甚至于提供英耀篇的那位田二虎的胳膊就是端木砍断的……这么深的恩怨,不至于就把端木捅给警察这么简单吧?大家别忘了,江相派全门派都是骗子,既然端木水平这么高,那其他,也比他低不了多少吧?最起码省厅没想到价格能被他们抬到825万吧?”
“咝……你是说,其实还有猫腻?”童辉神色一凛,想到了。
“对……肯定有,我们这样考虑……”方卉婷摆着几本案卷,模拟解释着:“比如这一方,是未知方,是寻仇了结恩怨的这些人,一群骗子,他们把端木的情况捅给了我们,我们算一方,然后他们这个棋子和我们合作,共同设计了一个用英耀篇诱出端木的办法……大家想一想,我们不知道英耀篇有这么大的威力,可反过来想,如果仅仅了结恩怨,他们自己又知道英耀篇的威力,何不自己了结恩怨呢,还要借我们的手?……难道其中不能附加点其他不为人知的企图?”
“你是说,我们也上当了。”一位同行质疑道,说上当,语气很怪异。
“恐怕不止我们……端木上当了,其实已经进入到我们眼线了,英耀篇不管卖多少钱,现在都在省厅手里,对做局人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大家再想一想,田二虎举报坚持要把四件遗物放一起出售,既然一个英耀篇威力就够大了,又何必画蛇添足呢?再想想……华辰逸是中州数得上来的富豪,怎么莫名其妙对英耀篇感兴趣……这其中说不通的事太多。”
方卉婷说着,说得众人有点迷糊,这其中藤缠麻绕,头绪太过乱纷,甚至于连方卉婷也隐隐只是抓到了些灵感而无法详细叙述,沈子昂听得愣眼问着:“你是说他们还干了点别的,我们还没有察觉?”
“对,这要是一个一举数得的连环骗局的话,我们的思维方式就错了……既然已经把端木交给我们了,正常人的思维肯定是作壁上观,而这位举报人还搞了个什么四样遗物,一步一步把价格抬高了,高到我们不敢相信的程度,这中间足见设计者的巧妙……我们再想想,举报者可也是个骗子同门呀,万一他举报本身就居心不良呢?”方卉婷问。
一问,一众皆愣,这倒是真的,现在排查的人里面,都是骗子,真真假假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无语,方卉婷干脆四个案卷摆着明说了:“我怀疑拍卖会有问题的原因就在于此,如果有问题,这位设局者应该是一边和我们合作诱出端木;另一边却暗渡陈仓,在拍卖物上作手脚,这就是成交量放大、数件拍卖物短期之内频繁换手的原因所在……结果是,诱出了端木,而且用我们牵制住端木,让他不敢有所作为,与此同时,他们可以从容地带着圈到的钱离场,而我们,眼光都注意在端木身上,等发现他们,已经为时晚矣……这样的话,我们警察、端木、买家、还有拍卖公司,都成了他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