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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乔南冲口而出，眼见郁锦安霎时眯起的眼眸，她不禁有些后悔，情绪表露太快，很容易被他抓住把柄。
“不要吗？”男人阴恻恻的笑，乔南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我家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去你那里？”
为什么？因为他想。
“搬还是不搬？”男人盯着她的眼睛问。
“……不搬。”乔南为自己打气，她虽然签了卖身契，但也不能始终被他压榨，更何况当初并没说要同居，她一定要反抗。
抵在面前的男人干净利索的直起身，乔南一怔，他薄唇弯起的那抹温暖笑容，却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记住你今晚的话。”
这算不算威胁？
乔南还来不及问，郁锦安伸手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喂！”她觉得不对劲，可惜人家压根不搭理她，头也不回的走远。
什么情况？
乔南关上门，反锁，又把安全锁也扣上，就怕他杀个回马枪。这男人太变态，她防不胜防。
终于找回一丝安全感，乔南走进浴室洗澡，换上睡衣出来后直接上床。
幸好姐姐没有上来，要不然肯定要面对面了。虽说她已经同邵家没有了关系，但也不愿将自己丑陋的那面暴露于人前。
这算是她仅存的那点自尊心？
乔南笑了笑，充满自嘲。一个每天都需要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讲自尊心？！
第二天早上，乔南到了电视台后，同事们都在议论美源保健品的新闻。
“这些人良心都叫狗吃了啊！骗我们的钱不说，真把人吃坏了怎么办？”
“就是，这种无良商家决不能放过！”
“你们听说了吗？美源属于邵氏，你们说乔南这时候曝光头条，是不是想报复？”
“不会吧，不过也有可能。哎，登高跌重，那种滋味不好受呀，要换我也想出口气！”
各种议论满天飞，乔南低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今早新闻大篇幅都在讨论医药保健品安全问题，针对人们关心的热点，美源保健品事件再次荣登热搜榜首位。
至此，乔南又一条新闻上了首页。
同事们态度褒贬不一，有的附和，有的打击，还有一群羡慕嫉妒恨的不断编造各种流言。
乔南没有回应，更不能解释，只能用沉默来等待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小南，你进来一下。”
受召来到主任办公室，严主任瞅着她，语气温和，“这头条报道的好，正抓老百姓的关注点。”
乔南脸上并没任何得意之色，“主任，有话你就说，用不着兜圈子。”
以前严主任看到乔南就头疼，总想着怎样才能把她撵走。可最近乔南的新闻一条又一条蹿上热搜榜，他才意识到她就是块宝啊！
“新闻很轰动，我想趁热打铁，做成几期专访节目，由你来负责。”
昨晚邵卿来找过她，乔南眼神暗了暗，难道她又要同邵家有牵扯了吗？
可如果她不接手这个深入专访，又担心转到别人手里搞不清楚情况，对邵氏带来更不好的影响。
哎……
说来说去，她终是不能把邵家当作陌生人家，心中到底存着挂念。
即使不是邵家的女儿，她也是希望邵家好的。
接过烫手的山芋，乔南反复琢磨要如何继续深入报道。既要保证新闻的真实性，又要在某种意义上顾全邵家。
用过早饭，邵至公独自一人站在庭院前的枣树下，双手拄着拐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庭院规整有序，经过常年养护的树木花草景观修剪有型，当年建造这座庭院，老爷子费过不少心血，如今风景养眼，一切辛苦投入才算值得。
这世间事大多如是，凡是付出，总有回报。
唯有一件例外，那就是人心。
“老爷，人到了。”佣人低头走过来，小声道。
邵至公点点头，示意可以把人带进来。须臾，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上前，“董事长，您要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说吧。”
邵至公仰着头，依旧望着那株枣树。
“美源保健品的新闻首家报道是安锦电视台，采访及撰稿来自安锦电视台记者乔南。听说这个乔南最近很红，安锦先前几篇关注度很大的新闻都出自她的手里，而且她……”
听着助理的汇报，邵至公眼底的神色波动并不大。好似他心中早已有猜测，不过只是等到证实而已。
稍后，佣人将那名助理带走。
“带几个人把枣子都摘下来吧。”邵至公抬手指了指枣树，佣人立刻会意，“是，老爷。”
午饭前，乔南接到爷爷的电话。她其实早有预感，大概猜到这一面非见不可。
见面的餐厅距离电视台不远，乔南步行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踏入餐厅大门，她一眼见到坐在窗口位置的邵至公，“南南，这里。”
邵至公笑眯眯招手，声音响亮。几乎整个餐厅的人都朝乔南看过来，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快速跑过去。
“对不起爷爷，刚刚手头有点事，您来了很久吗？”乔南拉开椅子坐下。
“没有很久，”邵至公弯起唇，倒了杯水给乔南，笑道：“这里爷爷小时候经常过来玩，那时候还是一片花园竹林，几十年过去了，花园没有了，竹林也没了，如今都是高楼大厦，变的我这个老湖城人都不认识了。”
“是啊，这里去年还没这么多写字楼，今年一下子冒出来好多。说明湖城发展快，也是好事。”乔南捧着杯子喝水，一栋栋写字楼指过去，耐心给爷爷介绍。
像是她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大多数都没有什么耐心愿意同老人家聊天。可乔南算是例外，她每次见到邵至公都能静下心来陪在他身边，听他讲起过去那些往事，哪怕那些经历都不曾有她，但她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见到乔南这副模样，邵至公心底不得不感慨。他同这孩子如此投缘，怎么能不是他的亲孙女？
“爷爷，您有话直接说吧。”
乔南性格直爽，邵至公招来服务生，拿过菜单递给她，“先吃饭。”
犹豫了下，乔南低头翻开菜单。全部都是西餐，她瞥眼爷爷，迅速点好一份牛排套餐。
“我们要一样的。”邵至公平时不吃西餐，今天倒是有兴致凑热闹。
“好的。”服务生接过菜单离开。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繁华，路口穿着制服的交警站在斑马线的前方，公交车站内等候的队伍依旧拥挤，对面那座写字楼前的快餐车中还在售卖美味的热狗和薯条，周围很多白领们午餐都来这里排队购买。
乔南找不出她的周围有什么改变了，明明一切如常，为什么偏偏坐在她对面的人，却不在是她的亲人？！
鼻尖蓦然一酸，她慌忙别开脸，不想被爷爷发现。恰好服务生送来餐食，化解她的尴尬。
菲力牛排口感极佳，搭配黑椒汁更加美味。乔南忍不住食指大动，她拿起刀叉小口尝了块，全熟的牛肉还是很鲜嫩多汁。
咯吱——
刀叉擦碰的刺耳声响，乔南咻的抬起头，对面邵至公餐盘中的那块牛排差点飞出去，黑椒汁溅到他的上衣。
“哎，人果然老了，用这东西一点儿也不顺手。还是你们年轻人好，人年轻就是好。”邵至公瞪着手边那些刀叉，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爷爷根本没有吃西餐的习惯，他今天特别选了一家西餐厅见面，大抵都是为了她的喜好吧！
抽出餐巾，乔南先把爷爷上衣沾染的酱汁擦干净，随后又把自己盘中的牛排快速分切好，转而放在邵至公面前，“切好了。”
她把爷爷那份端过来，重新放在自己面前，一边吃一边切。
“哟，还是我们南南能干，比爷爷厉害。”邵至公笑眯眯竖起大拇指。
乔南没敢抬头，眼眶早已湿润。我们南南四个字，同时令他们都变的沉默。
邵至公握着刀叉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乔南尴尬。
“爷爷只是用不惯刀叉，多用几次就好了。”缓和下情绪，乔南才能开口说话。
“这牛排味道还不错。”邵至公尝了口乔南切好的牛排，柔声道：“要是以后我还想吃，谁还来给我切呢？”
“我来呀！”乔南眨了眨眼，望着邵至公笑道：“以后爷爷想吃牛排就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下次带爷爷去。”
“好，爷爷记住南南的话了。”
邵至公开心的举起叉子，一口口将餐盘中的牛排吃掉。
周围不少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大概觉得这对祖孙相处的画面和谐，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可乔南心口闷闷的难受，她多么希望这位慈爱的老人就是她的亲爷爷，她的身体里可以流淌着他的血液。
等到爷爷面前的餐盘空掉，乔南才轻声开口，“美源保健品的新闻是我报道的，当初我并不知道同邵家有关。”
“如果你早就知道美源同邵家有关呢？”
乔南双手轻扣放在桌面，“我的职业是一名记者，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将我采访到的真实报道公布于众，无论对方是谁。”
“这是你的性格，”邵至公弯起唇，丝毫不见怒意，“爷爷明白你是怎样的孩子。”
“您不生我的气？”乔南眼底微有惊讶，“因为我的报道美源停止生产，也为邵氏带来麻烦。”
“你又没有做错事，爷爷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乔南胸口一热。
“这件事爷爷心里有数，如果美源真的存在你报道的那些问题，不需要媒体多加宣扬，我也会清查！”
“爷爷……”乔南动了动嘴，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稍后，邵至公结账后带乔南离开。
司机将车停在电视台大楼外，乔南推开车门准备离开，“等等。”
司机把车门打开，邵至公拄着拐杖下来，吩咐司机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竹篮。
“咱家的枣子都红了，我尝了尝今年特别甜。”邵至公提着竹篮上前，乔南立刻伸手接过，并且拿起一个枣咬了口，“哇，真的比去年甜。”
“谢谢爷爷。”
“乖，拿去分给同事们吃。”
“好。”
乔南提着竹篮走上前，抬起右手帮邵至公将围巾裹好，“变天了，您出门要记得加件外套。还有啊，降血压的药一定要按时吃，不能任性不听医生的话。”
“爷爷记住了，听南南的话。”
“嗯。”乔南用力应了声，没敢回头，一溜烟跑进电视台大门。
司机打开车门，邵至公望着乔南跑远的背影，眼眶渐渐湿润。
这么懂事的孩子，如果是他的孙女该有多好。
午休时间，电视台顶楼没有人。乔南提着竹篮走到扶栏前，才敢一点点抬起脸。
染着几许寒意的风把她的长发吹乱，乔南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她抹了把，掌心一片湿润。
竹篮中的冬枣颜色鲜红，个头大小也基本一致。她眼前忽然出现爷爷坐在板凳中，一颗颗挑拣冬枣的模样，他嘴里一定还在说：“这个枣子红，一定很甜，给我们南南吃。”
“唔！”
乔南仰起脸，用力咬住下唇。她不想哭，可为什么眼泪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顶楼没有人，只有呼呼的风声。她把竹篮放在一边，终于能够不加掩饰的发泄情绪。
“为什么？”
她双手握住栏杆，用力弯下腰朝着远处呐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风声卷走她的眼泪，同时也带走她的质问。
直到喉咙莎莎的疼，乔南才收了声。
“很多时候，我也很想问为什么？”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乔南惊愕的转过脸，立刻皱起眉。她怎么忘记这里也是宁璇的地盘呢。
“你，你……”乔南语塞。
宁璇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到乔南身边，一把将她拉坐到地上，抽出张纸巾给她，“诺，擦擦脸，哭的丑死了。”
汗！
乔南赶紧低下头，丢脸！
递给乔南一罐可乐，宁璇瞥眼她身边的竹篮，挑了挑眉，“可以吃吗？”
“可以。”乔南把竹篮举到她面前，得意道：“我爷爷种的枣，可甜了。”
宁璇捏出一个大的冬枣，嘎嘣一声咬了口，“啧啧，真的很甜哦。”
“那是，我爷爷种的啊。”乔南抱着竹篮，自己也拿起一个，美滋滋的吃。
“切！”宁璇撇嘴，“那是你爷爷吗？人家不都说你不是邵家的女儿吗？”
乔南撅起嘴，“你是故意惹我不高兴吗？”
“我是实话实说。”
“那你把枣子还我。”
“……”
这么多年，宁璇还是第一次碰见乔南这样性格的女孩子。看似弱小，却坚强的令她害怕。
“乔南，其实我很佩服你。”宁璇长舒一口气。
“佩服我？”乔南不信。
仰起头，入目的只有蓝天白云，宁璇蓦然一笑，“如果我是你，我遇到你的这些事，也许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