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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这一日,天还未亮,宫婢们已将菖蒲和艾叶别在自家主子寝宫的正门上。
司膳局准备了各种口味粽子:白米、红豆、绿豆、蜜饯、板栗、腊肉,并配有雄黄酒;尚功局则准备了六角香囊,用雄黄、艾叶、吴萸、苍术、藿香、肉桂、砂仁、冰片、樟脑为香料,外包锦缎,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精细缝制。各局皆预备妥当,好呈送给后宫妃嫔。
早朝时,众官看到红绣不在,皇帝并未提及,他人也不好开口问询。
据驿使来报,突厥可汗的王驾已抵达庆阳,不用几日便可抵达长安,几个要员又各自承报了州省的琐碎之事,再无进言,体恤今日过节,皇帝没有训言早早放了朝,只留了喻潇交代些事宜,喻潇弓着身子,侧耳聆听,而后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而后,皇帝摆驾去了飞龙营,两位王爷一同随行。
喻潇到司药房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红绣刚用了早膳,又出了一身汗渍,王珺备了兰草汤给她擦身子,花影见喻潇过来忙将其挡在院中,问询后知晓来意,便让他先在外厅等候。几个宫人抬了面八扇屏风放在内间的罗汉榻旁,将中间隔开,两边又扯了半匹绸缎遮得严实,这才让他进去并看座。
司药房的女史给喻潇奉茶,他端着茶盏瞅着左右两侧站如桩的花影和月影,两人眼底皆是一片青影,便问:“本官要同郡主说朝堂之事,你们想听么?”
“给喻大人请安。”王珺从里头掀了绸帘出来,福了福身子,“郡主需多修养,还望大人体谅。”话虽然这么说,还是使了眼色带着花影和月影离开。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他同红绣两个人。
喻潇轻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屏风边,缓缓问她:“早膳用粽子了么?”
红绣一直安安静静地趴着,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便回道:“御医嘱咐前几日只能吃米羹。”
“哦。”喻潇盯着屏风上的绘画,是幅八仙图,做工很是普通,人物也不生动,又问她,“还痛么?”真是一句傻话,自己的手指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更碰触不得,她怎会不痛。
红绣昨日晕过去,许多事情还不知情,也没人同她说,方才王珺帮她伤处敷了花蕊石散,这会子已经好了很多,实话实说道:“不动便不痛。”
喻潇有些心疼却说不出口,看不到她很是想念,即便这样只隔着屏风,他也想念她。总归她伤着,定是趴在床榻上,又不能进去亲自看她现在的状况,那样很不守礼数,传出去更是不好,女孩儿家也讲究脸面。话又说回来了,若真叫她看到她现在的倦容,指不定是怎样的剜心刻骨之感。
喻潇站着,不知说什么。
倒是红绣等了半晌,不闻他说话,试探地问:“喻太师?”
喻潇“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忽又觉得她的称呼很生分:“能换个称呼么?”
“喻公爷?”红绣几乎想都未想。
“都将我叫老了。”喻潇用指关节轻扣琉璃屏风,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响,停顿一会才缓缓道,“品仙,喻品仙。”
红绣“哦”了一声,竟觉得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喻潇转身,目光穿过两道门能看到庭院内的一角,两个女史正在晒药,相互帮衬着很是和善,以前红绣在司衣房同王珺便是这样吧,有个能相互扶持的朋友真好。
喻潇收回目光,坐回圈椅中:“突厥可汗过两日会来帝都朝贺,你伤的真凑巧。”凑巧和不凑巧,结果都一样。
“又不是年末,怎会选这个时候过来?”红绣有些不解,“而且,好像突厥很多年都未曾踏足过我们大昭,当然了,侵犯领土的不算。”她若有所思着,想不到缘由,“莫不是有事要发生?”
喻潇面露笑意,声音却很是平常:“你有伤在身,便与你无干了。”忽而他觉得红绣这次也算因祸得福,暗想着朝遇宣千算万算,怎会想到朱太后会对她下重手,叫她不能见人,这次若是要和亲,怎么都不能拿红绣来做替代,撇开红绣受的罪,也算长痛不如短痛。
“我才不稀罕。”红绣如是说道,有些不屑一顾,“突厥蛮子有什么好看的?听闻他们茹毛饮血、暴戾恣睢,想想都打冷颤,也亏得明王在西北撑着。”
喻潇不想同她解释明王和老可汗的交情,而且他还听闻新汗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总归不会如蛮子那般面目可憎,他对此也毫无期待,说到底是他们有求于大昭,即便凉玉拒绝和亲,宫里不还是有古麟么,圣意难违,谁人敢不从,就如那时的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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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潇曾经幻想过,若是自己的二舅舅没有谋反,那他在朱太后面前便不用谦卑谨慎,也不会遭她那般嫌弃厌恶,这样他便能大胆追求夙玉,可是,现实的他不敢更不配。
儿时的喻潇并不知那场在他还未出生时的杀戮,每每进宫同皇子公主们玩耍,他定遭朱太后白眼,原本是以为自己不够聪明,他就努力习文求学,却还是不得她的喜爱,男孩子叛逆,便用最笨的方法去吸引外祖母的注意,往往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