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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是夜里头醒过来的,睁开眼房里一灯如豆,感觉似是有人趴在床榻前,便动了动手。
王珺被惊醒去摸她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关切道:“饿么?我去给你盛点粥。”
红绣轻声说:“不怎么饿,就是喉咙不大舒服。”
王珺起身点燃两根烛台,盛了炉子上煨的粥放在案上晾着,唯恐她稍后觉着饿,这才端着茶水走到床边将红绣扶起。
红绣靠着引枕喝了水,觉得舒服多了,瞅着王珺眼底的一片青影:“真是难为你了。阿珺,谢谢你。”
王珺不敢承受她的谢意,也不敢告诉她昨夜其实是皇后安排宫人做的,只轻声地说:“你跟我还客气么,这是应该的。”红绣缄口不问有没有找到害她之人,让王珺更是愧疚,便主动说,“早上我们司的春儿承认昨夜是她推你下水的。”
红绣抿嘴一笑:“春儿从前同绿珠交好,这般对我也在情理之中。”
王珺的心怦怦跳得厉害,突然就想着如果告诉红绣实情会怎样,她会原谅自己么:“红绣,其实……”
红绣却笑着打断她:“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不过我还是挺担忧的,不如让胡司衣做主,将其他的女史一并打发走,现遭选秀还未结束,定有秀女落选自愿留于宫中,届时我们再挑几个合眼的,可好?”
王珺没有回答,起身去端了粥过来:“你先用点粥。”
红绣“嗯”了声,然后喃喃道:“睡这么久,我好像还做了个梦。”
王珺问她:“什么样的梦?”
红绣回忆一番,忽而想到了靖王,一时间竟然无法辨别昨夜玄武门下的避雨,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便随口说:“我梦见小时候的江南老家,娘亲在堂屋织布……”
王珺喂她用粥:“可是想家了?”
红绣叹了口气:“家中只有娘亲一人,不知她身体可好。”
王珺安慰道:“明日修书回家便好,等过了端午请皇后旨意,让你母亲来长安看看你。”
红绣又吃了口粥,有些犹豫:“娘亲年纪渐长,我也不想她舟车劳顿却只能见上一面。”
王珺点了点头:“那也无妨,再等几年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你便可以同家人相聚了。”说着,犹自黯然伤神起来。
红绣明白她的忧愁,自己打小进宫幸得王凌笑的照顾,更视为己出与王珺无差,可师傅已经不在了。
红绣拉着王珺的手,认真地说:“无论以后怎样,希望我们的情谊永远不变。”
王珺一愣,然后抱住着她:“红绣,我们一辈子都要做好姐妹,即便我做错了事,你也要原谅我,好么?”
红绣顿了下,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好,只要我们还好好地活着,永远是好姐妹。”
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除却皇后娘娘,红绣是王珺唯一的依靠,王珺亦是红绣仅有的仰仗。九年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是能轻易磨灭的,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现在过得平安康健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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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下午,红绣因被罚提铃,王珺去蓬莱殿求皇后恩典。
皇后有些无奈:“本宫也不好为了个宫婢同令贵妃较真,她这几日是不爽快,只要不闹出人命且随她去吧。”
采芙却认为是个机会,可以借刀杀人趁机嫁祸给仙居殿的人,皇后并没有拒绝。
王珺知道采芙的手段,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与红绣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还求娘娘……开恩。”
皇后觉得有些讽刺:“后宫里谈姐妹之情?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冲突,但凡志向不同怎能同手同心?本宫说句不好听的,若日后她与你瞧上同一个男人,怕是恨不得对方死去。”
王珺咬着嘴唇:“不会的。”
皇后不屑道:“你不会不表示她不会,想当初……”皇后顿了顿没有说完,只让采芙扶她起来,“本宫知道你是心善的,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她也待你如姐妹。”
王珺倔强道:“奴婢就是知道。”
皇后最后还是松了口:“凡事总要留有余地,本宫不会要她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