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这个城市是第一次出现特异点,无论基地还是人手都是近期才临时成立的。”比利侧头思考了一下,“没错,直到三天前最后一批人员抵达,网络球是个成熟的组织,并非只有战斗成员,安全局派遣过来的,和我一样的战斗成员大概只有八十人左右。这次战斗之前,非战斗人员应该第一时间就撤离了,算上其它路线的诱饵,留在这里的包括我们不会过二十人,而且除了你们之外,并没有魔纹使者。”
“搞什么鬼?”富江出不满的嗤声,“你们是来对付山羊工会的吧?连高端战力的数量都不足?”
“这座城市成为特异点太突然了,布置幻境传送门的是黑巢的观测者,根本一点预兆都没有,而且从神那里反馈回来的情报比末日真理那些人慢得多。他们已经建立好了基地,当然要比仓促而来的我们有准备得多。”比利烦恼地抓着头辩解道,“而且,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魔纹使者有多少?”
“……既然异变是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应该不少吧?”
“单纯按人数来说,是不少,大概两万人左右吧。”
但是你觉得这种人数真能够填满全世界的每一座城市吗?比利如此反问。
“并非每个城市都会出现特异点,也没有人能够探查出每一个特异点,我们知道这座城市出现了新的特异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如果你还是对效率感到不满,那么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交给本国的人不是更有效率吗?”
在我和富江的注视下,比利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用力叹了一口气。
“中央公国是亚洲最大的国家,全国差不多有一千多个城市,因此不得不采取保守式的本土防御策略,像这种新特异点的处理,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地方,大都交给全球快反应机动部队解决。
因为对手并非普通人,如果派遣普通军队就要出动大量兵力才能确保胜率,为了保证社会安定无法这么做,而且一旦生大规模的交火,城市也会毁于一旦,这也是城市战的要点。
和中央公国类似情况的国家并不在少数,包括那些贫瘠而战火不断的地方。机动部队的人要处理世界范围的异变,已经负荷运转。
我上一次任务刚完成,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跨越太平洋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机动部队成员确实有几个中央公国的,不过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
原本一直玩世不恭的比利弯下腰,双臂搁在大腿上,头深深地埋下,散出一种深深的疲倦,这股疲倦似乎连最后那丝对同伴之死的悲哀也彻底掩埋了。
“你们既然加入了安全局,那就要有心理准备,未来会有更多的同伴死去,自己也会累得像死狗一样,没有人会同情你,就算死了也没人捡骨,也不会有荣耀的墓志铭,甚至无法落叶归根。”比利抬起头,直视着我们,“你们准备好了吗?真的有所觉悟吗?”
夸克从幽深的通道中飞出来,落在我的肩膀上,它的嘴里衔着一枚徽章般的金属。我取下来,那是一个五角形的金属牌,擦干上面的血迹,露出刻着的一个笑脸图案,平滑的背面是扭曲的别针,以及一行姓名和时间。那似乎是死者的名字和生日。
“看到了吗?死掉的话,我们就只剩下这东西了。”比利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相同的徽章,“我们是真正的战士,这就是我们的狗牌!拿着它,将它埋进一处风景美丽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倒霉家伙的坟墓。这种连样子都不记得,只知道姓名和生日的家伙,你认为能够在墓碑上写出什么?”
他的语气如此淡漠,没有抱怨,没有生气,明明是如此悲伤的事情,却让人觉得他在炫耀着一种难言的荣誉。他的情感就像是一座被压在海底深处的火山,随时会爆出来,但是大海表面却仍旧是冰冷的,只是站在大海上,就无法能够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沸腾。
我看向富江,她也看着我。我似乎承载着四个人的意志:一个死掉的亡灵,两个真正的战士,以及……
无法消弭那股来自灵魂的灼热的自我。
我想起了在山羊工会的分部听到的悼词:
血肉如草木,荣耀如昙花,草会枯萎,花会凋零,然而死亡并非终结,一如真理永远长存。
可这绝对不会是让被他们杀死的亡灵们安息的墓志铭。他们誓死抗争,燃烧灵魂和生命,便是为了和这些如悼言般燃烧自己的疯子们战斗。他们知道自己会这般看似渺小地死去,但仍旧义无反顾地投入战场,和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力量战斗。
并非无法撤退,也并非没有机会保全自己。
可是,是否会在某个关键的时候,为了坚持某种意志,而去主动拥抱死亡,这才是战士的分界线。
如此真诚,坚定不移,也许渴求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祈求死后有个美好的墓志铭吗?
他们的生命,已经如此璀灿得令人无法直视,根本不需要死后那些美好的花环。
如此令人羡慕,如此令人妒忌,生如夏花,也许无人认可,但却是自己选择的荣耀和死亡。
“他无法选择如何诞生,却选择了如何死亡。如此,他支配了自己的生命。”我将所有的情感压缩成这句话,将死者徽章贴身放进衣内口袋。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将它埋在风景秀丽,平和幽静的地方,并祈祷着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也会被人带到那样的地方,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类似的话语。
“听起来不错。”比利露出一丝笑容。
“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吗?”富江也笑起来:“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