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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眼前这个女人和海巫重泱只是长得相似罢了。毕竟重泱再怎么说也是一条长着鱼尾的海巫，而眼下这个女人则有着一双让万千女性羡慕嫉妒恨的大长腿。钟晨这么安慰自己。

可很快，女人的声音便让他给自己的安慰破灭了。

“小晨。”温和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么真挚，那么恬淡，没有任何违和便与那个他死前听到的海巫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接下来便是一幅母子交谈甚欢的温馨画面，可钟晨却无心参与其中，只是冷眼看着三个人笑靥如花的模样，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很肯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重泱无误，那么问题就来了。就目前他知道的所有情报来看，人鱼能将鱼尾变成双腿的技术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暂且不论这项技术是由哪一方的高层人员掌握，一项新技术发明后势必有一段处于试验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时间段就算真的有把鱼尾变成双腿的人鱼，此刻也一定是处于实验室之中。毕竟哪怕是实验体，他们也是人鱼，单从保护自身的角度来说，刚刚接受改造，随时身体都可能出现什么异常，绝不可能这么大条条地出现在外界，更何况还是出现在作为敌人的人类领地之中。

所以如果重泱当真是经过这项改造技术得到双腿的，那么能够对现在这种情况作出解释的就只有唯一一个可能性——系统在说谎，并没有把这项技术出现的真正时间告诉他。

至于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通，但能够肯定的是，理由一定和他所空缺的这段回忆有关系。

他已经能确定这些回忆是属于自己的没错。那时他还有着天真烂漫的童年，那时他还有着一起嬉闹的伙伴，那时他还刚与墨瀚澜初见，那时他还不曾见过这个世界的黑暗与残酷，那时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在空白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复苏后，钟晨心中开始生出越来越多的谜。曾经他认为这些回忆不再重要的念头也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窥探到一个巨大迷局冰山一角的惶惑与不安。

毕竟，按照这段温馨的旧时回忆，现在的他应该尽情挥霍着大好的年华，而不是因为那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命运，最终蜕变成为一个让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存在。

父母葬礼之前，在他的世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钟晨沉思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眼前的回忆正飞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他回过神时，原本充满暖意的回忆已经一变成一片黑暗与混沌。

钟晨抬眼，只见幼时自己白净的脸上沾满了大片大片的血污，正从巷道中跑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海边。那双纯粹的眼眸此刻溢满了哀怨与仇恨，虽然还缺乏着一股气势，却不见半点柔弱与胆怯，已经初具了如今的他的架势。

他的双手像是曾在血池中泡过一般，若不是手腕处露了一截白嫩的皮肤，被粘稠深厚的鲜血覆满的手，几乎连轮廓都看不出。

而在他满是鲜血的手掌中，有一抹墨色的影子。

细看之后，钟晨才终于看出那影子是墨瀚澜变成的黑鱼。不过，此刻的它已经奄奄一息。鱼腹部横亘着的一道狰狞伤口与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已经证明了一切。

“马上就到大海了，阿墨你会好起来的……”小钟晨的声音颤颤，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的。

“已经够了，把我扔下，你回去。与其把时间耗在一个必死无疑的生物体上，不如赶去送你的亲人最后一程。”

听到墨瀚澜的话，小钟晨愣了一下，眼瞳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然后既恐惧又无力地说：“没用了，他们为了救我已经……死了。”

没等墨瀚澜开口，小钟晨又继续说：“求求你不要再说什么自己必死无疑的话，求求你了一定要坚持住……我现在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听到小钟晨的话，墨瀚澜愣了好半天，第一次悔恨自己曾经不学无术，虚度年华的生活。若是当初他跟着兄长一起训练，一起强大，如今哪会沦落到软弱无能，任人宰割的境地？若是当初他听从父母的话不再幼稚，不再纨绔，如今哪会连想要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心爱之人都做不到？

他强压下心底泛起的一阵又一阵的苦楚，然后才慢慢地说：“我不会丢下你，我会努力活下去，努力成长，然后变得强大，永远保护你不再受任何伤害。所以你答应我，也要坚强地活着，坚强地挺过这些痛苦，坚强地迎接光明的未来。那时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说罢，变成黑鱼模样的墨瀚澜便从小钟晨的手上猛地一跃，跳进了大海之中，然后用尽全力逆着激流向大海的深处游去。

小钟晨看着那道黑影从自己的视线中渐渐淡去，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