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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初十,大狱寺官署,二堂——
继从危楼刺客萧离口中得知金铃儿已去皇宫见过太子李炜的次日,谢安坐在那张长达丈余的檀木质地公案桌后,眼神呆滞地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
头疼啊头疼……
金姐姐究竟和太子李炜又做了什么交易?明明已与她危楼已与东岭刺客厮杀地火热,却又突然间偃旗息鼓,双方进水不犯河水……
究竟怎么回事?
还有,她对萧离所说的,[数日后还有一件大事要做],这指代的又是什么?
“啊啊啊!”想到烦躁处,谢安抓狂般大喊了一声。
二堂正在处理案卷公文的一干文官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地望着谢安,面面相觑。
左丞周仪瞧了一眼谢安,站起身来,走到谢安身旁,拱手问道,“大人,怎么了?”
左丞是大狱寺内的文官官职,全名叫大狱寺掌分判寺事左丞,从六品上,职务是帮助大狱寺卿以及少卿处理一些非紧要的公务,如果说谢安是孔文老爷子的副手,那么这周仪,便是谢安的副手,当谢安不在大狱寺的期间,帮忙打理一些事物。
起初谢安刚到大狱寺时,这周仪仅仅只是一介从七品上的掌印主簿,在大狱寺之中,也不过是中层文官,但是由于他是第一个向谢安表示友善的人,因此,谢安便提了他的职位,叫大狱寺内许多文官眼红不已,暗恨自己当初为何要与谢安这位少卿大人作对。
“周老哥啊……没事,本官只是心情稍有些烦躁罢了!”甩甩头将心中烦躁之事抛之脑后,谢安勉强一笑,问道,“对了,卫尉寺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周仪一听面色一正,拱手说道,“启禀大人,卫尉寺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据卑职所知,卫尉寺巡防司,已着手挨家挨户地搜捕[东岭]与[危楼]这两大刺客行馆的成员,相信过不了几日便有收获……”
“哦……”谢安敷衍般应了一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门。
见此,周仪犹豫一下,说道,“大人若是倦了,不若歇息一会,此案牵连甚大,卑职以为,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侦破……”
“唔,”谢安点了点头,苦中作乐般笑道,“这里交给你了,本官去与老爷子下几盘棋……老爷子在哪?”
周仪知道谢安口中的老爷子指的便是大狱寺卿孔文,拱手轻笑着说道,“昨日,孔大人新购得一株盆景,不过对其模样却不甚满意,一大早就在修剪枝叶……”
“嘿!——那老爷子倒是悠哉!”谢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正要站起身来,隐约听到二堂外有喧闹声传来。
“喂,你不能进去……站住!——你们几个,拦住她!”
“奴婢要急事要见谢大人,几位哥哥行行好,放奴婢进去吧……”
“我家少卿大人公务繁忙,其实你想见就能见的?——将她带出去!”
“奴婢当真有紧要之事要告知谢大人,还望几位哥哥代为通报……”
“你这人真是……”
听着堂外隐约可闻的喧闹事,谢安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向大堂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几名大狱寺的卫兵正拦着一个做寻常百姓打扮的年轻女子,双方争论着什么。
偷偷望了一眼谢安的面色,见他微微皱眉,周仪心领神会,故意咳嗽一声,大声喊道,“喂!怎么回事?——在少卿大人面前,休得放肆!”
那三名卫兵转过头来,见谢安与周仪站在二堂阶上,面色一惊,抱拳恭声说道,“少卿大人,是此女非要闯入我大狱寺,说是定要见少卿大人,小的等人好生劝说,她却执意不从,因此与她起了争执……”
“见本官?”谢安诧异地望向那个女人,上下打量着她。
此女,似只有十五、六岁,粉嫩的小脸由于紧张微微显得有些涨红,眨着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略带几分畏惧地望着谢安,模样甚是可爱。
而让谢安感到有些纳闷的是,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有些眼熟……
就在谢安暗自不解之时,那女子挣脱了卫兵的阻拦,蹬蹬蹬说跑到谢安面前,急促而紧张地问道,“谢公子还记得奴婢么?——是奴婢呀,小桃……”
谢公子?
小桃?
谢安脸上露出几分古怪之色,上下打量了女子半响,摇摇头迟疑说道,“恕谢某眼拙,你是……”
那模样可爱的女子闻言急地直跺脚,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好似又顾忌着什么,含含糊糊地说道,“奴婢是小桃呀,谢公子忘记奴婢了么?——数月前,奴婢曾在小姐马车上见过谢公子一回……那回谢公子与小姐大吵了一架,拂袖离开……”
数月前?
马车上?
还与她家小姐大吵一架,拂袖离开?
谢安眼中不解之色更浓。
在冀京,与自己吵过架的女人只有三位,一位是自己即将迎娶的正妻,梁丘舞;一位是如今南公府吕家的儿媳,苏婉;还有一位……
长孙湘雨!
对了,她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的侍女,自己曾经在马车上见过一回。
想到这里,谢安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何小桃死活也不肯对大狱寺府外的卫兵说出自己的来历与身份,而是要硬闯大狱寺。
很显然,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在被软禁在家中的情况下,私下派她出来与谢安联系的。
“你家小姐眼下可好?”说话时,谢安挥了挥手,见此,周仪以及那三名卫兵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亲眼望着这四人走远,小桃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老爷将小姐带回去后,便将小姐关在屋子里,派了好些下人守,不许小姐踏出房门一步……”
尽管对此事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谢安亦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想了想,他问道,“是她派你来见我的么?”
“嗯!”小桃点点头,解开了头上的发束,从内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谢安。
谢安微微一愣,接过纸条瞥了一眼,果然是长孙湘雨的笔迹,然而那纸上所写的字,却叫谢安面色大变。
“她……她现在如何?”
“谢公子,小姐这一日两宿,粒米未进、杯水未饮,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说到这里,小桃泣不成声。
望了一眼手中纸条上所写的字,谢安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沉声说道,“回去后告诉你家小姐,今夜我想办法去见她,叫她千万别意气用事!——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嗯!”小桃闻言点点头,将头发扎好,在朝着谢安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谢安拽紧了手中的纸条。
当日深夜,大概戌时前后,夜幕下的长孙侍郎府围墙外,闪过两个黑影。
就着朦胧的月色,不难清,那正是谢安与陈蓦二人。
望了一眼长孙侍郎府邸后的小门,陈蓦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确定要这么做?”
谢安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点点头恳求道,“大舅哥,拜托了!”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陈蓦微微摇了摇头,继而垫步凌腰,飞身跃起,一手攀住高耸的府邸围墙,只见他猛吸一口气,身子一荡,便飞入了府内,只得谢安目瞪口呆。
数息之后,只听吱嘎一声轻响,那扇小门打开了,陈蓦从门中伸出脑袋来,在望了一眼府外左右后,对谢安使了个眼色,叫他入内。
正如小桃所言,自将长孙湘雨抓回府上后,其父长孙靖便增派了府内守卫的家丁,以防女儿趁夜色偷偷逃出府去,而眼下,这些家丁也对谢安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好在他身边有大舅子陈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