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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引以为家底的甲州兵还有土佐兵都还在九州的战场上,但是拥有了庞大领土的上条家全力动员之后,景嗣拥有的力量还真是让人觉得诧异——不采用那种原先的石高制出兵,而是改用了丁户制度来征召士兵。
当然,这种时候也不是用那种招募常备的募兵制了,所谓的募兵制在这种需要人手的时候已经毫无意义了,在征兵制之下,他从治下的五百万人口里抽出了一直相当庞大的军团——从十六岁到五十岁,以大阪的所有武备还有历年的积攒来作为底气,当整整二十万人出现了近江的时候,就算是再怎么乐观的日本人也会感觉到一种末日的感觉吧,毕竟这数量对于日本这个岛国来说有点太过于丧心病狂了……像是不考虑后勤,也不考虑其他后果那样的孤注一掷的行为,还真是有够拼命的啊。
这是日本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军,只不过不是由本国人带领的,而他们所面对的第一个据点,也是日本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大城池安土——壮观和美丽的集合体,在琵琶湖上安安稳稳的耸立着,明明周边都已经是充满了烽烟,但是在断绝了桥梁之后这座城就好像是湖上的避难所那样。
可惜,安土毕竟还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城池之一,毕竟不是遗世独立的理想乡,而讽刺的是,她的缔造者也将会成为它的毁灭者。
东西军争霸天下的格局已经形成了,在账面上的兵力的话。几毫无疑问是西军这里比较占有优势,总兵力将近三十万。而二十万人集结于近江。东军那里的话虽然也有二十多万,但是真正作为主力的关东士兵只有十万出头的样子——九州的大名们在这样决定天下的大战当中是不可能保持中立的,而这些名义上加入了东军的家伙们当然是不可能在近江的主战场作战的。
所以此刻既不属于东军,更不可能加入西军的安土城守军大概就是当下最迷茫的人了吧,在曾经某个人所呆过的天守阁上,丹羽长秀正忧心忡忡的看着城外列阵的大军——木质的机械,各色各样的火炮还有那些穿着桶川兜以及当世具足的足轻们,所谓的坐困孤城。大概就是这样子的感觉吧。
“敌军发出了最后通牒,让我们迅速的投降,湖上之城是易守之地,也同样是绝地……他愿意给我们一天时间。”
“这样么……那么大家的意思,又怎么样呢?”
“有相当一部分的将领不愿意作战,毕竟他们认为守城毫无胜算,因为不可能会有援军。也没有战斗的价值了吧。”
泷川一益的忍者,所带来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消息——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能够好好的说出“我们能够胜利”这才是一件很难相信的事情,而比起那些东西,最让人头疼的还是为将者的动摇,或者说。自己的动摇。
“本身没有胜算的战斗就没有战斗的价值,弱者无需作战,没有抵抗就没有杀戮。这样子教导过我的人,已经在对面了啊。”
要么投降,要么作战。其两者的话,对于武家来说到了最后通向的其实都是一个结局——投降。那么安土陷落之后的织田家将再无复兴之日,或许景嗣比较仁慈,能够赐予曾经的主家一亩三分地当一个外样大名,但是所谓的天下布武也好,还是终结乱世也好,那些梦想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不投降的话,织田家也会是没有办法改变战败的命运的,即使是抵抗,并且抵抗到了上杉谦信的大军前来的时候,那么到了最后的话也只是让处置自己命运的人从上条景嗣变成上杉谦信而已。
结局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过程而已。
“召集众人吧,最后开一次军议,这或许是织田家最后的军议了。”
从一个小小的神官家慢慢的变成了武士,接着又从武士慢慢的变成了大名,那样子的发家史的话,如果细数也正是战国才会有的特色了——一切皆有可能,但凡是有能力的人那么终将会出人头地,毕竟谁能够想到,当初只是占有了一国的几个分郡的大名家最后差点占有了天下呢?现在想想的话,那么这种感受也就好像是一场黄粱梦而已,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从九年前尾张织田发迹,到如今的坐困孤城等待灭亡,真的就好像是一个瞬间而已,尤其是柴田胜家这样子老臣,如果说不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了自己的老脸都真的已经像是树皮一样了的话,那么大概还能回忆起曾经曾经是如何跟随信秀奋战的吧。
“信长是能够振兴本家之人,若是有谁能够带领你们夺取天下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我的女儿信长!”
当初作出这种判断的信秀本人也一定没有想到,他的猜想也只是成功了一半——还是那句老话,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带领织田家走向鼎盛的人是她,而最后使得本家没落的人也是她,简直就像是樱花那样子灿烂的绽放然后凋零。
“我想,先取得一个共识吧,我们的话,有没有战胜的可能性?”
作为目前的守城组织者,丹羽长秀所想问的也是问题的重点——所谓的努力也好,所谓的创造奇迹也好,本质也只是把原先就可能做成的事情做好,哪怕几率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只要不是零的话那么就有成功的可能性,为了这个而努力的话,那么就有成功的可能性。
然而,如果说成功的概率本身就是零,本身代表的就是不可能的话,那么又应该怎么办呢?不给人留下一点点希望,从来不会留有任何余地。这就是景嗣的做法,本身攻略一座孤城。景嗣大可以只是派出常备或者试图奇袭,但是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动员了二十万人的话,其意义就是让守城者断绝希望。
“城内有二十万人,包括妇孺,我有二十万青壮,全是士兵,即使是一换一的同归于尽,那么等到我这里全军覆没了我就再拉起二十万人。”
如此的宣称着表明决心。不留给人一点暧昧的遐想,干净利落而又彻底的断绝希望,这可能就是景嗣这次难得的仁慈——希望是好东西,说不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是同样的,最好的和最坏的或许区别仅仅在于希望能否成真而已,虚假的希望。或者说是给人希望但是最后却掐掉了的话,那才是最让人觉得难受的事情。
对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人们会憧憬,对于了拥有了的东西,人们会不珍惜,最后对于拥有了之后又失去了的东西。人们才会后悔。对于这种程度的人心,景嗣还是能够把握的。
“不得不承认,本家虽然说可能不会输,但是……也绝对赢不了。”
“大家能够看清楚这一点的话,我也很欣慰。那么,我们现在有权选择的。是织田家的灭亡方式。”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没有蠢蛋,所以也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说什么能够创造奇迹什么的——而认可这一点的同时,也就是认可了织田家不会再有未来了这一点。
“我们可以作战,来保卫我们武士的荣耀,若是白白的投降的话,那么我们和外面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即使是战死的话,我也想要得到一个比较好的名声,毕竟我们也是平家武士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是以前那样子为了我们的梦想而牺牲呢!”
有这种观点的话,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跳出来的家伙所说的,正是关于平家的典故——源平合战的最后,以坛之浦海战的天皇蹈海告终,而觉得取胜无望,又保有着战斗意志的平家武士们就纷纷的跳入了大海,据说起英魂的话,也就化作了濑户内海的平家蟹。一种富有所谓武士精神的动物,满身坚固,挥舞着利爪耀武扬威,蟹背上的图案就像是怒目圆睁的武士。
对于典型的武士来说,这种事情大概就是所谓武士的浪漫吧,作战到死,然后以死亡作为人生的结尾,留下英名让人铭记。
但是死人是没有办法改变未来的,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未来。
“我们坚决奋战,即使是全军覆没,我们也可以挫败敌人的攻势,如果说我们将武器分发给平民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多杀死很多的敌人,只要是武名得以流传……”
“那么就连外面的人死光都无所谓么?”
厉声的喝问,然后展现了自己作为瓶割柴田的本色,拉开了天守阁的槅门,好让在座的人看到城内外的样子——城外,是磨刀霍霍的敌人,城内,是满脸绝望,坐在地上的百姓。
“进行到了这里的话就足够了,他们的话都是无辜的家伙,如果说你想要成为英魂的话,那么就自己去,那些百姓的话,就只能是成为冤魂!”
看起来很粗鲁,但是本质上的柴田胜家依旧是一个理智的人——没有理智的愣头青早就死掉了,这一点的话是不会改变的。
“看看外面那些低迷的士气,你还要赶着他们上去送死!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尤其是家属也在城里的士兵们,如果说我们不抵抗的话他们的家属也能保全,但是抵抗了的话却什么都保护不了!你以为光凭心意又能保护得了什么?”
“这……”
若是别人说出这种话,那么一定会被斥之为没有勇气,不敢牺牲,但是是柴田胜家的话,那么就完全没有问题了,有谁会质疑万年先阵的勇气呢?
“可是我们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投降吧?”
“做了什么的话,我们就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目前所考虑的东西,可能是在日本文化当中最糟糕的一部分——日本人不是什么好学生,即使是向天朝学艺的话,学到了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原汁原味。或许说天朝人可能就是以好面子,拘泥于形式而闻名的。但是日本人的话其实则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天朝人虽然注意面子,但是为了面子的话,天朝人是有底线的,为了面子而不惜生命这种事情,还是鲜有人做到的。但是日本人……这些家伙是能为了面子死撑到底并且就算是死也无所谓的家伙。对于这种事情的话,看看后来的所谓一亿玉碎就会有很好的理解了。而那种武士道鼓励送死的想法,倒是和某句话很贴切。
“最优秀的人都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了,而活下来的只是懦夫。”
可是往往。重建的家园的也只是那些懦夫,正是那些懦夫将那个已经被两颗原子弹攻击过了的国家一度变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