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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章 因父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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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永远不要以为关心一个女孩子的人会只有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差劲了,无论是谁,一定会有很多人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扶持着才能够走下去。正如同“人”这个中日写法都一样的字那样,人之所以能够称为人,那一定是因为互相之间扶持,才能够脱离蒙昧走向伟大的吧。要让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广阔世界的所有压力,那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普通人尚且如此,如果换成了织田萝莉这样的战国大名的话,那么更加是这样了。

景嗣一向认为,自己所来到这个兵荒马乱时代最大的成功,也只有让明智光秀摆脱了悲惨和蒙受背叛者之名的宿命以及能够的成为了织田萝莉这个起来很坚强,但是内心依旧很脆弱的女孩子的依靠——改变了平手政秀老爷子和织田信秀老爹的宿命,拯救了本来应该是因为家族内部纠纷和野心家的谋逆成为牺牲品的信胜。至于什么一日破城,灭今川,平斋藤这种事情根本则完全称不上是自豪。战场上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有的只是以各种各样名义进行着杀戮的杀人犯而已,真正的人生价值要从战场上去追寻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差劲了。

但是景嗣从来没有想过,的确是他改变了织田萝莉,这个名为信长的姬大名的人生,但是一直陪伴在信长身边的,远远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织田信秀也好,平手政秀也好,他们不论是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还是现在都在拼命了的关注这样一个少女的成长,自己或许带给织田萝莉的改变是最大的,但是付出绝对并不是最多的。

信秀所付出的,是一生的打拼和努力,力排众议让自己的女儿继承,平手老爷子则是把全部的忠诚都奉献给了织田家和这对妇女本人。此刻出现在景嗣身边的,则是点着一盏油灯的织田信秀,那只已经老了,退隐了很久的尾张之虎。

对于自己招揽的这个明国人,织田信秀并没有如同别人想象的那样因为景嗣的成绩而感到为自己自豪,因为从他,一个传统的日本武士的角度来说,对于一个像景嗣这样难以揣摩想法,从来不循规蹈矩的人有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因为这种人就是一把双刃利剑,在非常麻利的割伤别人的同时,也随时很有可能割伤自己,如果说这个家伙想要颠覆织田家的话,那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景嗣拥有足够的实力和机会那么做。因此在景嗣被派遣到了美浓之后,自己就很少再和这个自己亲自招揽的明国人有过交谈,这次出现,其实也是一种偶然吧。

老虎虽然老了,但是并不代表就失去了自己的威严,长久以来在古渡城的隐居生活的确洗去了三年前这只尾张之虎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是现如今的重新登场,依旧让人觉得有一种压迫感,即使是在昏暗的油灯下,那已经有点苍老的脸还是带给了景嗣不小的压力——毕竟信秀对于自己来说,除了是前任主公外,还是织田萝莉的父亲,自己的准岳父。

“好了,就不用行礼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并不值得你这种镇守一方的领主下拜。”日本的退隐制度,一直都是令人诟病的存在,事实上普遍意义的日本退隐并不是真的归老于山林不问世事了,就拿皇室作为例子好了,天皇在退位之后往往会遁入佛门,然后自称太上法皇,就比如说后白河法皇这个被评价为“日本史上第一大天狗”的家伙好了,经历了保元之乱,平治之乱,源平合战等等变故下来的家伙,可以说是导致皇室权利移交给幕府的罪魁祸首,退隐了还要执掌一方权利,隐居幕后。这一点在武家当中也是很常见的,三国司之一的北田家也正是如此做的。可信秀的话,则是真的老老实实交出了自己辛苦一生打下的所有江山和权利,呆在古渡城和独孤的蝮蛇两个人养养老,天天下下将棋吵吵架什么的,毕竟这两个家伙也没有想到吧,作为一辈子的对手,竟然最后还是在一起终老,结成了儿女亲家,对于景嗣的行礼,信秀是非常干脆的拒绝了。

“信秀殿下特地前来,没有做好招待的礼数实在是我的失职,在这种地方交谈的话实在是多有不便,还请信秀殿下移步天守阁当中吧。”要分辨景嗣的心情,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一桩事情,只要这家伙头脑正常,言行举止都非常得体的时候,那么就说明这家伙肯定心里有什么事情,刚刚气走了信秀宝贝女儿的景嗣,现在心里也是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很难得的知礼数。

“不不,那样的话就像是上级和下级之间的关系了……这并不是我来这里的问题,这里的织田信秀和上条景嗣并不是平时的人,我不是织田家的前主公和尾张之虎,你也不是织田家的家臣和美浓的领主,我想对你说的话,仅仅是作为一个单单纯纯疼爱女儿的父亲这一点出发的,因此,景嗣,就这里吧,好好的坐好,就听听一个老人家的唠叨吧。”很难得的,尾张之虎真的好像是放弃了一切原来的地位和霸气一样,对于景嗣的拘谨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率先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毕竟谁也不会在地下室铺上一层柔软的榻榻米吧,着信秀的动作,景嗣也只有照办的坐下,聆听着前辈的教诲。

“景嗣啊……很忙吧,好像你到了美浓之后,就没有怎么回到尾张过了吧?”好像是和好久不见平辈论交的老友见面一样,不但非常随意的大咧咧的坐着,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清酒,“不是你那种厉害的洋酒,年纪大了喝不动那种烈酒了,只是比较清淡的米酒而已,多少喝一点不会有问题的。”

“嗯,是的呢,是很久没有到古渡城造访了啊,那里的话我其实也只去过两三次,毕竟刚出仕的时候就是在那古野城,后来的话搬到清州,现在又搬到了岐阜,对于古渡城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男人嘛,怕的生物之一包括自己的岳父,而对于景嗣来说,美浓的古渡城非但有自己的岳父,并且非常可悲的有两个——明智萝莉的干爹蝮蛇道三也住在那,去那种地方的话不是找不痛快么?

“那真的有时间该来,那里的话啊,现在已经非常的漂亮了,反正现在尾张也不用战战兢兢的负责防御,把重心放在了美观上以后,跟道三这个家伙一起折腾了很久,总算是让养老的地方更加养眼了。”咽下一口清酒,尾张之虎好像是感叹一样,自我吐槽道,“真是的,没想到这辈子征战了那么久,也总算是有机会能够好好的安享晚年了,天下什么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这一辈去做了,老人家就应该做一点老人家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景嗣,我想问你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酒力上头,很快脸上带了一点红润的信秀突然神色一正,让景嗣也是紧张了起来。

“我,能够算得上一个好父亲么?”

“作为武士,我已经从一个奉行奋斗到了大名,成功的把家业传承了下去,应该是没有问题了,死后见见祖宗他老人家也不会怪我了,作为丈夫,虽然说的确有很多的妻子,但是依旧还是给她们幸福,家庭和睦,可唯独作为父亲的时候……我觉得我还真是失败啊。”

“的确土田夫人是美浓豪族的代表,遇到了不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的时候会站出来表示反对,这在我们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是啊……在吉法师还小的时候,就因为他们的压力,让吉法师酱很早就元服了,说是赐给了那古野城作为城主代表信任,那倒还不如说是单单纯纯的是想要那孩子搬出家里,好让家里少一点矛盾吧。”

“真是的……很差劲的大人吧,因为家里的事情,导致孩子不恩给你好好的成长,不能如同一般的女儿那样娇惯的呆在父亲身边,之所以吉法师酱从小就乐于接触那些西洋的事物,去和平民打交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啊,所以吉法师酱很讨厌政治,可能在她眼里,政治什么的才是让她不能够好好的和一个普通女孩子一样成长的原因吧。”

“的确啊,作为一个领导者的话,信秀殿下你是合格了,但是作为父亲的话,还是真的有很多失格的地方,为了政治让孩子难过可不行。”景嗣这个时候一反常态的直接指出了信秀的失误,这种直接了当的承认多少让信秀也有一点意外,在景嗣的心里,对于孩子的成长是发自内心的关注,像某个优雅的家伙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虫爷家什么的,绝对接受不能。“要是我的话,才不会管那么多呢,自家的孩子永远是最重要的,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借口去诠释,让孩子受苦总是不对的,嗯,这回真是时臣的错了。”

“也对……来这方面我是应该跟你学学啊,景嗣,你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吧,那么就把我们之间的谈话作为两个父亲之间的谈话吧。”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生当中有许多重大转折和蜕变,其中结婚了有家室和成为父亲肯定是其中的重要环节。信秀没事也不会从古渡城千里迢迢突然跑到岐阜城的地下室——这里又没有老年活动中心和时髦老太太,其原因的话,还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那个被称为织田信长的女孩子了。

“啊,如果说是主公的话,那还真是抱歉呢……之前啊,我的确是犯了一些错误,把你的女儿气走了,现在她的话,应该是在前往飞驒国的路上吧,美浓的常备兵力保持的还是很好的,战斗力也不用担心,独自领兵的话,那家伙可以的。”直言不讳的说出了情况,景嗣也有了被说教的觉悟,男人嘛,敢作敢当,要是用什么借口来开脱那不是一个爷们该做的事情。

“是啊,你小子……的确也是有一手啊,不但是我的女儿,就算是道三的女儿也已经被你收下了,真是的,我和他为了美浓尾张两国争来争去打来打去那么些年,结果好像都还是便宜你了的啊,土地也好,我们的女儿也都是这样啊。”出人意料的,信秀并没有如同景嗣想象当中那样对自己怒目而视或者大声呵斥,而是少见的开起了玩笑,接着开始了自嘲。“很受女孩子欢迎呢,这一点的话,景嗣,我并比不上你啊,虽然说我的妻妾是挺多的,不过真正对于我有恋慕之心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吧,仅仅是因为政治联姻之类的目的在一起,这种事情,你应该很难以理解吧?”

“其实这样的话,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从这里我知道了一点,政治联姻这种东西果然是不可靠,不能够给人带来幸福的啊,所以吉法师酱从小有很多势力来提亲,我都是非常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自己也就算了,来这辈子只能这样了,自己的女儿是绝对不能牺牲幸福为代价去参与什么政治联姻的。”

“不过,说真的啊,景嗣,很感谢你,是你让这个孩子不再孤单了啊。吉法师酱她很喜欢你呢,不,是非常非常的喜欢,在尾张的时候,她也会在我面前提及你,所以作为一个已经当了父亲很多年的人,景嗣,我拜托你,务必要给我的女儿幸福。”在褪去了战国大名这一层保护色之后,信秀也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一面——一个有点时髦度,有点守旧,喜好女色,疼爱女儿的蠢爸爸而已,在此刻,尾张之虎甚至不惜身体前倾的拜伏在了景嗣的身前,表示了自己的托付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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