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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门开了。
如同躺尸在床上一般的汤夫人,飞快地爬了起来:“谁?”
来人并不说话, 只是朝着屏风后的大床走近了。
汤芸害怕地攥住了汤夫人的袖子。
汤夫人看清了跟前男子穿着的衣衫, 乃是红色的……像是什么官服……
汤夫人虽然有些心机手段, 但她毕竟乃是后宅妇人,哪里知道这人身上穿的乃是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
男子冷着脸便将她们带了出去。
汤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以为燕王终于愿意放她们离开了, 这几日的生活将磋磨了汤夫人的脾气, 她连闹也不敢闹, 只想着先快些回到汤家,别的日后再作筹谋。汤芸想的也一样。这二人谁都没想到, 就在她们被关在燕王府的这几日, 汤家如今的模样就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被带出去后, 汤夫人和汤芸都以为等待着她们的回汤家的马车。
哪里知道……眼前出现的却是……囚车?!
“这、这是什么?”汤夫人声音颤抖着问, 她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上去。”男子说着迅速给她们戴好了镣铐, 然后不容得她们抗拒,便直接将她们塞入了囚车。
汤夫人气得大声尖叫,汤芸也有样学样跟着尖叫咒骂了起来。不得不说, 汤芸的表现也真是家学渊源了。只可惜汤家母女实在选错了撒泼对象, 锦衣卫哪里会跟她们讨价还价?
陆长亭走到王府大门外,看着汤家母女满面怨憎愤怒地被塞进了囚车。
汤夫人此时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徒劳地大喊:“是他!一定是姓陆的使了什么诡计?但你是燕王妃啊,你是燕王妃啊,他怎么敢……”汤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虽然不知晓局势,但她也并非真的蠢笨,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燕王府会如此对她们,怕是事情已经有了变故……什么事才能导致皇上亲下的圣旨有所变故?汤夫人不敢想。
陆长亭看了看囚车远去的身影……轻笑一声。
解决了汤家等人,北平才算是真正掌握在朱棣的手中了……接下来,就等那场令洪武帝刮目相看,从而更为放心地让儿子掌管北塞的战争了。
陆长亭转身进了王府大门。只不过他没走上几步路,便正巧撞上了张行瑜。
陆长亭冲张行瑜点头示意,随即便要绕过他离开。哪里知道张行瑜不仅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反而还定定地站在了他的跟前。
“张千户?”陆长亭不由疑惑地出声。
张行瑜见陆长亭并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失望之色,不过随后张行瑜便整好了面色,道:“陆公子似乎并不大记得我了……”
陆长亭当然不能说“是”,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高兴,他淡淡一笑道:“怎会?张千户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
这话反倒是将张行瑜说得脸红了,毕竟当初他在陆长亭跟前留下的,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陆长亭当然不会在记不记得这一点上面打转,他极为自然地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张千户比起从前,变化甚大啊。”陆长亭这可不是为自己开脱的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张行瑜比起之前莽撞的姿态,如今就要显得内敛许多了,冷静沉着了,虽然外表仍旧是一把利刃,但却不会让人联想到莽夫上去了。陆长亭能感觉得出来,他内里掩藏着的嚣张肆意,随着锦衣卫的地位越发提高,日后张行瑜只会越来越嚣张肆意。
这种特殊的变化,使得张行瑜的外表也有了变化,何况人本身在过了一年有余后,哪里还能同之前一样呢?张行瑜的身形又拔高了一些,面部棱角也显得更为冷漠锐利了,就连眼神也有了变化……所以陆长亭在见到他之后,才会只觉得眼熟,而并未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来。
张行瑜这会儿更觉脸红,以为陆长亭是指他从前太过鲁莽不讲道理……张行瑜面上棱角融化,随即笑道:“从前都是我的过错。”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当然不会还揪着这点儿过错不放。
“日后我定然会寻觅机会,对陆公子多加补偿。”张行瑜这话说得很有底气。当然,以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地位,也的确是能将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陆长亭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中却是有些意动的。当谁都能跟锦衣卫攀上关系吗?这当然不容易!在永乐年间,能和锦衣卫攀上关系的,几乎能横着走了。这时候虽然不及永乐年间,但那也是极为难得的。当然,陆长亭又不作奸犯科,这点儿对于他来说是没甚用处的,他看上的还是锦衣卫乃是最靠近洪武帝的这一点。
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就算用不到,那也没什么关系,结个善缘便已经是优势了。
种种念头飞快地从陆长亭心底掠过,这会儿陆长亭面对张行瑜的时候,面上的温和欣悦之色也就变得更为真诚了。
“当年我也不过玩笑话,没想到张千户铭记至今。”陆长亭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张行瑜捧了一把。
张行瑜根本没察觉到陆长亭的有意拉拢,但他却为陆长亭这句话而感觉到心情愉悦,他面上笑意扩大,道:“时刻不敢忘!”
张行瑜这话说得半点含糊敷衍的意思都没有,陆长亭就禁不住有些好奇了,心高气傲的锦衣卫真能记得这份歉疚?并且还一记就这么久,连时刻不敢忘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若是换个人来说这五个字,陆长亭怕是以为对方乃是记恨在心了,但是换做张行瑜来说,倒是叫陆长亭无法怀疑了,毕竟张行瑜面上神情光明磊落得很,任谁对着他这张脸都无法生出怀疑之心来。
陆长亭笑了笑,不好接张行瑜这句话。
张行瑜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热情了些。
张行瑜马上换了话茬,道:“我怕是在北平停留不了多少时日,陆公子若是何时有空暇,便允我请陆公子一同用顿饭如何?”
陆长亭闻言,顿时更觉惊讶了,他不是惊讶于张行瑜会请他一块儿吃饭,而是惊讶于张行瑜的措辞。
“你有空,我请你吃饭”,这是很常用的一个句式,但实在少有人会说出“允我请你吃饭”这样的话来,仅仅多一个字,姿态就截然不同了。
张行瑜在他跟前还当真舍得下脸面,将姿态放到极低啊……
一时间陆长亭也有点儿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就好像原本以为能得五万块,骤然升级成了五十万一样。
陆长亭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快速点头应了:“好。”
张行瑜来到北平是真的很忙,他并没有多少与陆长亭寒暄的机会,何况二人之间并不熟稔。所以在草草立下约定之后,张行瑜便匆匆离开了。
陆长亭也莫名松了口气,对他有恶意的人他见了不少,但莫名其妙有着无限好意和热情的人,他见的真不多,若是再聊下去,他怕是更觉得怪异了。
送走张行瑜后,陆长亭便回去好生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是每日雷打不动的看书,完成当日定量后,陆长亭方才入了睡。
第二日朱棣没有归来……甚至接下来几日都没了朱棣的踪影,陆长亭隐约能猜到他在做什么,自然不会有所埋怨。何况朱棣不在跟前,也正好留给了他时间梳理回到北平后发生的事。
这一梳理,便是五日。
先回到燕王府的反倒是张行瑜,他没有擅闯到后院来,当然,纵然是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在王爷的府邸之中也很难做到畅通无阻,他是无法闯到陆长亭跟前来的。
这消息是马三保递来的。
“张千户相邀。”紧接着马三保说了个酒楼的名字,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陆长亭,问:“陆公子去吗?”
“去。”
马三保点点头,马上退下准备去了。
马三保比三子更清楚燕王府的事宜,就连过去跟在陆长亭身后的那个小厮潇潇,也远不如马三保的灵活聪明。陆长亭一面喜欢马三保的行事,一面又可惜自己是留不住他的,因为人家注定要做历史上更为伟大的事。
很快马车和随行的侍卫都准备好了,陆长亭只管带着马三保上马车,其余的别便不必操心了。
张行瑜先行离开燕王府到达了酒楼,陆长亭跨进门的时候,张行瑜已经端正地坐在那里了,比起身后带了不少人的陆长亭来说,张行瑜孤零零一个看上去就有些“可怜”了。
不过张行瑜尽管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给人的气势都是极为不好惹的,若论起可怜,那么还是站在他跟前忍不住浑身哆嗦的伙计瞧着更为可怜。
那伙计是当真被张行瑜一身的气势震慑住了,可怜巴巴地倒好了茶水,又擦干净板凳,随后赶紧退了出去。等伙计退出来撞见陆长亭一行人的时候,再度惊得腿软了。当然不是因为陆长亭这张脸太过好看,而是因为这伙计一眼就看见了陆长亭身后跟着的人,这阵势,自然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伙计吓住了。
“陆、陆公子……”那伙计一边喊着一边紧张地往更后面的地方看去,显然他以为燕王或许也跟着来了。
张行瑜听见了声音,立即转过了头来,见陆长亭在北平知名度这样高,张行瑜不由得挑了挑眉,但随即一想,他便觉得仿佛陆长亭本就该有如此待遇似的。
陆长亭越过了那伙计,直接走到了张行瑜的跟前坐下。
其余人便把守门外的把守门外,守门内的守门内,唯有马三保是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了陆长亭身边。
张行瑜先是舒了一口气,道:“总算能闲下来一些了。”
“事情办完了?”陆长亭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张行瑜却是认真地答道:“已经办完了,汤家人和高家人都由我们一并押送带走,下人们由燕王处置。只剩下将这次的事好生告知给平燕府的百姓了。”说到这里,张行瑜皱了皱眉,面露遗憾之色:“如此一来,我也不可在北平多留了,要回应天怕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陆长亭也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来接触张行瑜这个人……实在可惜。
张行瑜不知陆长亭的心思,又道:“我已经将菜先点了,待饭食送上来后,若是陆公子不喜欢,再另点如何?”
这样的行为一般来说是有些无力的,陆长亭有些好奇,张行瑜怎么会又犯了这样莽撞的错误。
不过当饭菜呈上来的时候,陆长亭就不这样想了,因为他很快发现,这些食物竟然恰巧都是他所喜欢的。陆长亭一下子就被惊住了。
张行瑜是如何得知的?任是陆长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来。难道说这时候的锦衣卫已经对于搜集消息神通广大到这等地步了吗?
此时张行瑜很是善解人意地开口了:“那次送王爷回北平时,我与其他几位同僚有幸同王爷、陆公子一同用饭,便记下了当时桌上的饭食。想来以王爷待陆公子的情谊,桌上饭菜怕是多半都为陆公子喜好之物,那日王爷给陆公子夹了哪些菜,我也依稀能记得,所以便大胆先按照记忆点了菜。”
陆长亭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就吃过一顿饭啊,你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您可真是天生的锦衣卫啊!
张行瑜也算是另类地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实在……令我有些惊叹。”陆长亭语速缓慢地道。
张行瑜笑了笑,面上却无邀功之意,当然,他乃是锦衣卫,乃是官,乃是天子近臣,哪里需要向陆长亭一个平民邀功呢?
陆长亭心底倒是因此举对张行瑜愈加欣赏,也更为看好了。若是一年多以前的张行瑜,他不好评判,但如今的张行瑜……他却敢说,他在锦衣卫里怕是能成就出一番大事,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可惜陆长亭只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有毛骧,蒋瓛,还有较为出名的纪纲、卢忠、钱宁等人……其它官儿稍小些的,陆长亭便是一概不知,因而他也就不知道张行瑜未来是个什么模样了……不过,对于一个风水师来说,从面相来判定,他也能看出张行瑜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陆长亭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目光的。
陆长亭有意将张行瑜发展成为北平与应天府的纽带,而张行瑜也有意讨好陆长亭,两方都在做努力,自然一顿饭吃得是越发融洽。
张行瑜兴起时,甚至还与陆长亭说了锦衣卫的训练日常。见张行瑜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陆长亭也就放心听了,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机密。
在中国人的饭桌上,吃饭乃是小事,谈话方才是大事,自古便大抵如此。
此时也是一样,陆长亭用得半饱以后,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凉菜,更多的确是与张行瑜说些闲话。
张行瑜在陆长亭跟前是分外爽朗的,两人这么一聊,用饭的时间便自然被拖延得长了。
那厢朱棣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了手中的事务,随后又火急火燎地回到了王府之中,这时候他便有些后悔他太早捅破与陆长亭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了,正巧赶上这个时候,刚与陆长亭定情,便将人给抛下了,这令朱棣觉得分外的愧对长亭,他更不希望长亭因此而生出什么不快来……
当然,后悔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毕竟相比起这点儿后悔,之前终于得到陆长亭应答的喜悦和甜蜜,是朱棣怎么也舍不得丢开手的。
恨不得早在应天府时就和陆长亭定下来才好呢!
虽说朱棣很清楚,自西安之后他和陆长亭在一起才是最佳的时机,正是彼此思考清楚,最利于感情升温的时候。
万般思绪从朱棣的心头掠过,他大步跨进了燕王府中,直接了当地问一旁的下人:“陆公子在做什么?”
那下人很是老实地答道:“陆公子同张千户去酒楼用饭了。”
朱棣的面色霎时就冷了下来,那下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话。
“去的什么酒楼?”朱棣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