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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将人请到了禅房之中,小沙弥很快摆上了两盏清茶,还就了一碟点心,可谓是贴心至极。
陆长亭长身体的时候很容易饿,所以不知不觉间养成了闲谈的时候,也得摆碟点心,一边说一边吃的习惯,朱棣那是纵得他都习以为常了。这时候多吃几碟点心,也吃不穷谁。
庆寿寺还给备点心,倒是有几分出乎陆长亭的意料,毕竟寺庙之中,平日里应当除了斋菜,别的都不吃的吧?
陆长亭正想着呢,就见道衍当先拈起点心往嘴边送了,口中还道:“长亭不尝一尝吗?”
好吧,搞不好庆寿寺的和尚什么都吃呢。陆长亭打消了脑子里自作多情的念头。跟着抓起点心往嘴里塞。
“道谢之事并不值得你走这一趟,长亭可是还有事要拜托我?”道衍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方才出声问道。
陆长亭也并不奇怪道衍为何会猜到这一点,他大大方方地道:“道衍师父可还记得那个林家?林家老爷数次见不到您,便求到了我这里来。”
“他那宅子里的风水局不是已经被你破了吗?”
“林家公子还没好呢。”
道衍失笑,“那来求我又有何用?”
“看病。”
“看病该找大夫啊。”道衍将点心往陆长亭的方向推了推,随即淡淡道。
陆长亭随手拿了一块,口中却是并未就此停顿,而是道:“城中大夫无人能医,我便想到了道衍师父。道衍师父会医不是吗?”
道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只问道:“那你要为他在我跟前说情?”
陆长亭摇头:“那是他和您的事,我只管传达一声,帮他个忙,您若愿意见他固然好,不愿意也无可厚非。能不能打动您,那都是他的事儿了……”陆长亭将点心咬了一口,嚼了嚼,吞咽下去,而后方才继续道:“毕竟我收了他的宅子,此时自然要为他传达一声。”
陆长亭没权利去强硬地要求,道衍一定得应下林家的请求。但是陆长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他说完这段话后,道衍脸上还隐隐闪过了遗憾之色。难不成道衍还在等着自己去求他?
道衍轻点桌面,道:“既然是瞧在长亭的面上,我会让寺中僧侣对他多加注意,日后再前来,便让他来禅房见我。”
陆长亭顿时有种自己面子真大的错觉。
他不得不夸一句,道衍实在太会说话了,这样的话听在耳中,正常人都会觉得极为的舒适。
道衍说完之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长亭,你要宅子做什么?可是要从燕王府中搬出去?”
陆长亭心道,这可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但为了不让话传入朱棣的耳中,陆长亭当然还是摆出一样的说辞:“买着玩儿。”
道衍笑道:“只是买着玩儿就好,你若搬出燕王府,那可不行。”
陆长亭的目光不由得微微变了。道衍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吗?道衍竟然会不希望他离开燕王府?
道衍对陆长亭的目光恍若未闻,他淡淡道:“你既然总称我一声‘道衍师父’,总也算半拉师父,日后我也好前往燕王府,顺便教你些术数啊,不行教岐黄术也是好的。”
这个也能算半拉?
难道不是所有来到寺庙中的人,见个和尚都口称师父吗?
陆长亭顿时有种进了理发店被强制性办卡的错觉。
陆长亭想了想,道衍这人也就是邪性了点儿,历史上对他的记载也着实惊人了些,刨开这些先入为主的偏见,道衍给人的感觉相当不错。
不说跟着道衍学点儿术数、岐黄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了,其实都是有益的。正所谓近朱者赤么!思来想去,其实没什么好拒绝的,只是陆长亭本能地提防这类多智近妖的人罢了。
见陆长亭低下头,似乎认真地思考起了其中的可能性。道衍改口道:“过两日我便到燕王府前去。”
陆长亭这会儿福至心灵,陡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道衍执意收他为徒,是不是要以他为幌子,方便更多地出入燕王府呢?陆长亭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想到这一点之后,陆长亭还有点汗颜,自己一直都摆出了拒绝的姿态,是不是阻碍了这二人的大业?陆长亭抬头看了看道衍,道衍正在冲他淡淡而笑。
陆长亭舔舔唇,“恭候道衍师父。”
道衍察觉到了他的态度软化,脸上笑容更为柔和了。
只是他一脸凶相,这……这个笑容和面相还着实不大相搭。
道衍又令人取了些香来,交到陆长亭的手中,说是这种香更适宜点在屋中,陆长亭想了想,也就毫不客气地全收下了。
而后道衍还询问起了一些风水事宜,全程姿态谦和,像是有意请教陆长亭一般,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陆长亭端起茶盏往嘴边送,尽管口舌微微干渴了起来,但陆长亭却感觉到了一股舒适感。
这大概便是道衍的本事了,能令和他交谈的人,感觉到舒服,并且在交谈的过程中,全然忽视他那张凶相异常的脸。
道衍很清楚点到即止是何意,当陆长亭感觉到意犹未尽的时候,道衍便陡然出声道:“今日时辰不早了,长亭要在寺中用饭吗?”
陆长亭当即摇头,他对斋菜可没甚兴趣。
道衍笑道:“寺中饭菜是不大可口,那我们便到寺外用饭吧。”
陆长亭:“……”这主持当得可真有够任性的!连自家斋菜都跟着一块儿嫌弃!
道衍说完后便换了身行头,至少去了那身僧衣。当他换了身衣帽出来,乍然一见,还会令人觉得此乃一浊世翩翩佳公子。当然这份气度,在你抬头去看脸的时候,便统统消磨干净了。
道衍笑了笑:“今日便要乘长亭的车了。”
陆长亭大步走到寺外,马车已经由小厮牵着等候在那里了,陆长亭将马车帘掀起来坐进去,这才道:“该是多谢燕王才是。”毕竟这是燕王府的马车。
道衍点头不语,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狭隘,当道衍坐进来以后,陆长亭顿觉自己被衬得矮小了许多。连个和尚都比他高……%陆长亭忍不住深思,究竟吃肉长得高还是吃素长得高呢?
道衍进了马车以后便安静了下来,他微微闭眼,仿佛在冥想一般,陆长亭自然也不好打搅了他,受了道衍的影响,陆长亭也就不自觉地跟着闭眼了。
此时,在另一厢,朱棣也前往了一处酒楼,这次宴请的人学聪明了,知道庸脂俗粉朱棣是瞧不上眼的,也不知是谁听了风声,说那燕王的身边人在打听一个名为纪紫蓝的女子,于是这次宴上便请了这名女子。
朱棣刚一踏进包厢,便见一女子坐在不远处,微微颔首,展露出了妩媚温柔的一面,这是个很懂得展示自身资本的女子。
朱棣对于席上出现女子并不觉得奇怪,纵然她的模样胜过从前不少女子,但朱棣也仍旧没有半点兴致。而这时候一男子大步迎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将朱棣请到座位上去了,同时还冲着那女子的方向轻点了一下,道:“那是挽花楼里的纪紫蓝纪姑娘。”
朱棣第一时间并没能记起纪紫蓝是谁,他初时只是觉得耳熟了些,还是等到坐下来之后,他才想起来,纪紫蓝,不就是被长亭提起的那个女子吗?朱棣这才朝着她看了过去。
旁边的人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