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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时颜归家之后,裴陆臣唯一能做的只有买醉。
这是一个适合颓废的夜晚,时间在酒吧特有的明暗交错中仿佛静止。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与荷尔蒙的混杂味道,音乐震耳欲聋人,舞池中的男女疯狂扭动,裴陆臣藏身角落,酒精作陪。
他在这里有点股份,酒保熟知他的喜好,送上的都是好酒。可再好的酒,也解不了他的愁。
幸而他此刻身边还有个伴,不至于形单影只。这女警长得倒是赏心悦目,只不过话有点多:“老爷子让我务必带你回北京。”
裴陆臣置若罔闻,喝完一这杯之后才惶惶然地搭腔道:“除非你用枪押着我走。”说着,下巴点一点她藏在腰间的配枪。
她是陪着裴陆臣参加婚礼的,知道他此刻情绪低落,她不方便多言,也不劝他少喝点,只等他醉了,抗他上车,直接驶回北京。
只是她忘了,这裴二少素有千杯不醉的名号,近三个小时过去,增加的只有空酒瓶的数量,而裴陆臣,依旧岿然不动。
她终是忍不住劝阻:“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裴陆臣笑:“边缘,我爱女人就像你爱你的抢,你明不明白?”
枪能让人丧命,女人能让人失魂,有时候二者的致命力相等同——边缘委和地点了点头。
裴陆臣的意识已有些涣散,边缘夺走了他的酒杯,他抢不回来,两手空空,连眼神都陷入一时的空茫。
当裴陆臣终于记起自己想要做什么时,他慢腾腾地摸出手机,抚着额头拨号码。
对方关机。
他连慰问一句“心情好点了么?”的机会都没有——残忍的女人。
酒精在这时终于起了作用,被麻痹了理智的裴陆臣一次次拨打这个永不可能接通的号码。
终于在手机蓄电快要耗尽时,拨通了。
电话通了,裴陆臣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空气恍若静止,下一秒,听筒里传来女人颤巍巍的声音:“救我……”
裴陆臣忘了自己是如何狂奔出酒吧的,直到上了车,时颜的声音仍在他脑中一遍遍回响,反复撕扯着神经——
救我……
救我……
他要启动车子,手却一直抖,车钥匙都拿不稳。最后还是边缘推他坐到副驾驶,她来开车。
车子箭一样飞驰,引擎似在低吼,敞篷外掀起的疾风吹散了裴陆臣的酒气,到达目的地时他清醒了不少,可仍旧焦急地失了大半理智,不顾保安的阻拦就要往公寓楼里冲。
边缘一路紧随,出示了警官证,裴陆臣这才被放行,保安领着他们抵达公寓外,门敞开着,裴陆臣奔进去没多久便顿住——
时颜昏倒在沙发旁。
这时候边缘比他理智,他还失神地站在原地,她已经拨打了120,裴陆臣在她快速而清晰的声音中醒过神来,他抱起时颜时,手掌心染上她大腿上的一大片红。
裴陆臣低头便见地上的血渍,身子倏忽间僵硬,脑中一片迷茫,他只知道抱紧她往外冲。
时颜并未昏死,在颠簸中皱着眉睁开眼睛。
她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裴陆臣从没见过这女人流这么多泪,那些泪,尽数流进了他心口,那样酸软,以至于他安慰的声音都在颤抖:“没事的……时颜,没事的。”
时颜从不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她这次逼自己相信,可太多疼痛纷至沓来,一次次击溃她,以至于最后她躺在推床上时,神经已近麻木,只听到推床轮快速滚动的声音,以及,医生的声音:“孩子恐怕保不住了,签了这手术同意书吧,快。”
眼前明晃晃的是医院大堂上的灯,时颜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模糊中,她偏头看见裴陆臣拿起了笔。
那一瞬,她的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般,那般惶恐,“不行,我的孩子,不行……裴陆臣……”
时颜拉着他的手腕又哭又骂又求,医生却在他耳边催促:“来不及了,快签吧。”
裴陆臣双眼通红,顿了半秒后蓦地揪过医生的领子:“大人和孩子我都要!”
边缘要拉开这个毫无理智的男人,反被他夺走了枪,转眼间枪口抵在医生额角,裴陆臣太阳穴青筋暴起:“哪一个有事,我都要你们医院负全责!”
……
时颜被推进手术室,裴陆臣双腿发虚,坐在了地上。
边缘抽走他手中的枪:“我帮你联系了军区医院的副院,他正在往这边赶。”
她的话裴陆臣恍若未闻,只顾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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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个女人挺过来,裴陆臣不清楚,当她术后昏睡多时再醒来,得知孩子还在,她嘴角挂起的笑容令裴陆臣恍悟:孩子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那一幕,令裴陆臣想到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裴陆臣在一整夜的反复折腾和等候她醒来的煎熬中败下阵来,席晟接了他的班照顾时颜直到她再次睡去,而他,也趴在病床旁疲惫地阖上了眼。
池城却两天两夜没合眼——
冉洁一的颅脑手术持续十几个小时,医院甚至都已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手术虽然成功了,可冉洁一什么时候会醒,医生也无法断言。
冉冉来了医院一次,在ICU病房外见了母亲就一直哭,哭累了才睡,池城联络保姆请她们带孩子回家,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了她们被时颜扫地出门的消息。
此时这般境况,彼此都需要冷静,给她时间让她静一静也好……池城此番自欺欺人的想法,竟是被池邵仁打破的。
冉洁一是池邵仁最宠的小辈,自然要来医院探望,这点池城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池邵仁在离开医院时竟问他:“时颜呢?”
池城无意多谈,依旧是那句:“我和她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池城说完便离开,他也该回趟家,洗掉这身疲惫与狼籍。
池邵仁在他身后怒哼了一声,“她要离婚就跟她离,干脆点,别让她借口怀孕拖着你。”
池邵仁的低喝声醍醐灌顶,池城的身体生生一僵。寒意渐渐自脚底直钻入心,那一刻池城觉得自己听错了,缓慢地回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