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大惊呆,眼睛瞪得都要突出来,错眼看到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莫家安,这是胡老三的小儿子,挺会读书的,工农兵大学毕业才刚分配工作,前途无量,是胡老三乃至他们整个胡家的骄傲,他是吃公家饭的,绝不可能参与拐卖犯罪活动,怎么也被抓起来?
胡老大忙指着胡家安,问那位村干部:“这个这个,我这个侄子,他是大学生,他不犯罪吧?还有胡老二几个儿子、孙子,他们都干了什么?”
村干部还没来得及回答,村支书斜眼看了看戴着手铐脸色惨白的胡家安,从鼻子里重重一哼,大声说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胡家安这样的!上这么多年学全白瞎了!他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参与拐卖犯罪团伙,可胡秀娥、胡爱英带着杏花去县城,交给拐子,他就在旁边!那个拐子是他妈娘家亲戚,都指证了!这是包庇犯罪,也等于是参与了!至于胡老二一家,除了这件,他们另犯有别的事,一并带走讯问判决!”
村支书说完,暗舒了口气:胡家宝这小子从今后要栽掉了,再也别想翻身!好得很啊,外甥女这下可以舒心了!胡老三坏了心肠,这小子也不是好东西,当年父子俩上门求自己要推荐指标上大学,油嘴滑舌哄骗外甥女处对象,谁知这小子毕业刚一分配工作,就要跟外甥女分手,还没想到辙儿处置他呢,他倒自己作死了!
“……”胡老大觉得一个脑袋涨成了几个,晕晕乎乎,张着嘴不知道说点什么。
周围群众却是炸开了窝:“什么?杏花竟是让胡老三、胡老二一家子合伙给卖掉的?天啦!这都什么亲戚啊?黑心烂肺的东西!”
“把他们家男人女人全抓走劳改去,活该!”
“杏花多好的姑娘啊,绵羊似的,懂事温顺又能干,天天勤快干活儿,她招谁惹谁了?这些人都该抓,还劳什么改?统统枪毙!枪毙!”
“村里多少人家想娶杏花做媳妇儿,这下好了,人家直接都不回来了!”
“都说在那边找到亲爷奶了,家宝、五妹夫妻俩拖家带口的也一同过去了,一家团聚还回来干啥?回来看着这些烂心肝的不得呕死!”
“可怜家宝啊,小时候让胡老三偷走离了亲爹娘,替他胡老三做牛做马半辈子,如今又被他们把闺女也卖了换钱,胡老三啊胡老三,黑心烂肚的,为了钱良心脸面全不要,我们胡家村几百年名声,算是给你们这家子给败坏了啊!”
“胡家那两个姑娘,胡秀娥和胡爱英,平时看着挺爽利,想不到心都烂得长虫了!她们还当老师呢,别把我家孩儿给教坏喽!”
“这样的人坚决不准当老师,以后嫁人嫁外地去,不准嫁我们这地方!别说是我们胡家村的姑娘!”
“支书啊,胡老二胡老三这么坏,按说就不该住我们村了,败坏风水,别误了我们子孙后代!”
“对!畜牲一样的东西,把他们这一支赶走!山里去住去!”
“……”
群众议论纷纷,越说越气,几乎恨不得立马把胡家院子给连根拔除了。
胡老大脸色涨得像猪肝,浑身颤抖说不出话,半晌,才指着被拖上卡车的胡老三等人咬牙骂:“造孽!让你们造孽!这回遭报应了吧?”
卡车上,胡老二、胡老三两家八口人,被民警勒令挨着车板蹲坐好,两个姑娘哭泣着,胡老二骂骂咧咧,他两个儿子和大孙子煞白着脸不作声,胡老三婆娘一边想安抚她那哭花了脸的可怜小闺女,一边朝车板外跑过来的三四个孙子孙女喊:“找你们大姑回来,叫大姑来帮看家给你们做吃的,过几天奶就回来了……”
这是她和胡老三那两个死去的儿子留下的孩子,还在读书。
胡老二的婆娘也领着两个儿媳妇以及五六个大小孩子跑过来,朝着卡车上又哭又嚷。
胡老三却示意他小儿子胡家安,父子俩一起挪到民警面前,胡老三点头哈腰地跟民警套近乎,试图请民警放开胡家安:
“同志……呃,领导啊,我这儿子他真没干坏事,他可是国家干部!就今天抽了点空回家来看看他生病的娘,还得回县城去上班,请领导高抬贵手吧!”
卡车靠边放着一张能坐四个人的木排椅,此时那上边坐着一位民警和一位便服人员,胡老三就是朝着民警搭讪,民警面色冷峻,并不理他。
胡家安决定自己辩解几句,到底是读过书的,开口就不一样:“你们这样随便抓人,是知法犯法,就算是带人过去问话、配合调查,也不应该给我们上手拷。尤其是我这样的国家干部,你们得跟我道歉、澄清我的名誉!”
民警看了看他,冷冷道:“你既然懂法,就该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上手拷。别废话,老实过去坐着,你这待遇已经很好了,如果直接派民兵抓捕,有你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