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便问,鹤声却是沉下水眸细思起来,他似乎实在回想当日所见之人的模样,却是一直找不到形容词。直到蜡烛矮了一截,鹤声才道:“和你那位东方师弟一般个头,模样没看清,也擅机关术。只是——”
他话说一半,弄得楚狸坐不住了:“只是什么?”
“他的机关术似是复制你师弟一般。”鹤声面露惊慌:“像是上古传说的镜花术!”
镜花术,这个词对于楚狸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他只记在心里,又开口。
楚狸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鹤声哂笑:“我当时就有些熬不住,化了兽形,你们的话我听着了。”
“所以你守在小竹屋?”楚狸一愣:“你们同胞兄弟,他这次怎么找不到你?”
鹤声闻言满目凄然:“我将血誓挖出来了——”
他双眸含泪,伸手一扯露出白净胸膛,楚狸这才瞧见,他胸腹间有道疮疤。
血誓是什么楚狸当然知道,是类似于契约的东西。妖魔之间成了伴侣,除了学人一般摆宴贺朋,偶尔还会发下血誓,立誓一方会有心血血珠凝出,另一方吞下含在气海之中,若有人背誓,则血珠会让他痛不欲生。
只是楚狸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关系竟如此密切,鹤音会不惜心血凝了血誓珠给鹤声。
他木楞道:“你生生从丹田挖出来了?”
“恩,挖了,化了。”他惨凄凄的笑出声:“怎么样,我是不是——”
楚狸默然道:“所以那日你来寻我们的时候才那副模样,所以你被抽丹后化成原型其实是因为你还动了自己的气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若是毁了气海你就再无修道之日了。你本就渡劫失败,现下受到如此重创,鹤声,你是不要你们妖魔追求的永生了么?”
鹤声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噗呲笑出声说了句楚狸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他道:“长生不如久伴,我愿余岁一二,也不愿他奔波天荒。”
楚狸只记得夜风从外面吹入聚义厅,他头顶的红绸细碎飘摇。他还记得鹤声一脸的不正经,却是给了楚狸一个凄凉的背影,就连楚狸走的时候,他都还在饮酒。
回忆间外头的红灯笼似乎又明晃几分,楚狸被刺得合不拢眼。
齐子佩听后沉吟,他手一挥,隔空打灭了外头的灯火缓声道:“睡吧。”
“恩。”楚狸板直了身子,瞌上双眸:“我觉得他说的挺对。”
他没能听到齐子佩的回应,很快就在在沉沉夜色下酣睡了去。
“应愿在世久伴,不忧沧海天荒——”
齐子佩侧首一夜,柔视身边之人,他想年岁太久,谁能许永生永世,不如当下倾心相依,生可同伴同依,若有一日生离死别,也得同葬同穴,不愧这长日久伴。
半月后,太虚广场。
自骊歌城一事后,弱柳扶风似是藏匿了踪迹一般,再没闹出什么大事。
有道门好事者说是寒山主寺内出了一批高手,将那侵【犯】之人打得落花流水。
事实上楚狸却是知道,柳芙洵是要搞大事情了。他这会儿躲起来,必定是想韬光养晦,然后一举给整个归墟道门一道重创!
即便情势如此危机,玉虚宫的成年礼还是如期举行了。
此次虽没有外门道友前来观礼,场面倒是不输论道大会的。楚狸是东君首徒,自然是站在了第一排,他身旁还有楚瑜、东方和道灵等一干弟子,大约都是同辈师兄弟,正好在这年末一同参加束冠礼。后头还有不少二代和外门的门生,所有人都妥帖的穿着玉虚制服,站在太虚广场上听留仙君祈念祝词。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1]纪真宏声郎朗道:“今日束冠礼正式开始——!”
楚狸就见齐子佩捧着一顶礼冠,缓步走到自己面前。
“楚狸,字渚弈,今日年满,念其父母已不在人世,由师者子佩束冠。”
齐子佩郎朗而道,他声音清亮,传入楚狸耳中甚是悦心:“授冠。”
闻言,楚狸应声而跪,他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同门,各个都面带虔诚。
只觉齐子佩纤长的手指来取他披散的头发,稍稍触在了头皮上,略带酥麻。他轻柔的将楚狸头发拢起,一束一束缓缓扎成妥帖,将那顶礼冠置上,插入一根簪子,缓缓道:“礼成。”
楚狸瞧着眼前伸来齐子佩的白玉手指,将手覆上,随即被轻拉起身。
他二人看着满门弟子礼成,齐子佩轻咳两声,纪真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他,却看扶音摇了摇头。当整个太虚广场安静下来的时候,齐子佩终于开口:“年后仙门大会,我将举行天缘宴。”
此话一出,整个太虚广场哄闹起来。
楚狸笑盈盈的看着下面,身边楚瑜却是扯下头上礼冠头也不回的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