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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恪出面拜完了祭祖大典,返回邺京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应小檀机敏地发现,赫连恪脸上的情绪渐渐从疲惫变成了紧张……就算傍晚只是坐在罗汉床上阅看邸报,他的眉头都是皱着的,就算眼神从公文上挪开,依然透着挥之不去的烦躁。
生怕被牵连,应小檀近几日都老实起来,一面认认真真收拾自己的行囊,一面时不时去大妃那里象征性地坐一坐,显示自己的恭顺。
也许是赫连恪同大妃说过什么,大妃的态度亦是显得格外谨慎,应小檀几次去,甚至都遇上了大妃的母亲呼延夫人,母女二人关着门在房内说体己话,应小檀磕个头,便就走了。
唔,是出什么事了吗?
问赫连恪不一定有结果,应小檀借着回京的名义,把福来寿找了进来,他这几日跟着赫连恪四处应酬,收种种好处收得手软,整个人脸上都透着春风得意,与赫连恪和呼延青媛二人简直是态度迥异。
应小檀对着他发起福的圆脸愣了一阵儿,片刻才切入正题,“王爷遇上什么棘手事了吗?我瞧他镇日里愁眉不展,害得我都心里发虚……”
纤纤十指捧着手里的热茶,雪白的狐毛领子簇起她精致的面孔。
福来寿也犹自打量面前的少女,入府以后虽说应小檀明里暗里遭了不少绊子,可眼下的处境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西跨院里住着的姑娘,个个儿都与她不相上下的样貌,也同样是那些不起眼的芝麻官儿献来的,可偏偏时至今日,也唯有眼前的小主子得了恩宠。
当真是不一般。
咂了咂嘴,福来寿索性将场面话省去,直截了当道:“良娣还记得咱们带回来那个刺客?他已经交代自己身份了,确实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刺杀王爷。”
“啊?!”应小檀一惊,她对太子印象一向不好,赫连恪之前也曾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过她,但毕竟猜测与真相还是有一线之差的,应小檀心里凉凉的,昔日话本里皇室相争的故事,竟化作了自己经历的真事。
为个皇位,手足相残。
……咦?不对啊……
“王爷跟太子争过储位?不能吧,我可是听王爷说过,他为了避嫌,几次拒绝领兵呢。”应小檀心里犯起嘀咕,随口就道:“与其说是争储,还不如说是争女人更可信呢。”
福来寿讪讪的,把脸使劲低了下去,悄声道:“恐怕真就是这么回事,王爷正为这个恼呢,良娣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应小檀眼睛一亮,非但没有按捺,反倒更好奇起来,“怎么说?王爷也察觉了么?”
福来寿无奈,“您都猜到了,王爷还能没防备?想来王爷出京没带上娜里依良娣,太子不衬意,因此派人来整饬王爷……”
“不对不对,可没这么简单,娜里依失宠,太子旁敲侧击几句话,就足够叫王爷回心转意的了,犯得上要王爷性命?”
应小檀屈指敲击着桌面,眼神徘徊在窗格下的花瓶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福来寿猜不透她心思,索性保持沉默,过了片刻,应小檀方迟疑地开口:“我之前叫你盯着娜里依的人,可有回音了?”
“这奴婢不知道,打离京开始,王府和咱们的信就断了,王爷正怀疑是太子动了手脚呢……王爷的信都送不来,更何况是给奴婢的了。就因为得不到邺京那头的消息,王爷这几天都有点不乐意启程了,天知道邺京是个什么光景,要是回去就……”
福来寿不敢再往下说,打了个寒颤,又低眉顺目地埋头下去。
应小檀皱着眉,有节奏的敲击变得混乱起来,“是不能回去,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总该知道个情况才能往里闯……不行,我得去劝王爷。”
这回换福来寿急了,“我的良娣主子哟,您去趟这浑水做什么!回不回京的事,自有爷们儿做主,跟您有什么干系?您要是这么冒失去了,还不把奴婢也给出卖了!”
应小檀弯下腰来提鞋,一绺儿细发遮在眼前,少女竟凭空生出一种妩媚的姿态,“怎么跟我没关系?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当我能有好日子过?好的话不必殉葬,那也早晚叫他的那些个女人生吞活剐了?”
顿了顿,应小檀抬起头来,勾唇一笑,“而且……若是在回京前,咱们就能拿上娜里依的证据,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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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檀是妾侍,照例没资格生闯夫主的院子,偏偏这几天的独宠叫她在府上出了名,洒扫的下人见了她,都忙不迭行礼避让,守门的内侍对着她,更是巴不得找个机会献媚。
应小檀心里揣着正事,无心与他们兜搭,一路小跑到了书房门口,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立在门外伺候的是福来禄,见是应小檀,不免生了为难,这到底该不该通禀啊……
“王爷呀!”应小檀倒机灵,立在门边儿就娇娇地喊了一嗓子,福来禄如释重负地迈过门槛儿进去,刚好是赫连恪疑惑地抬头,寻人问话,“谁在外面呢?”
这下就算不得他贸然通禀了,福来禄低头,恭敬道:“是应良娣。”
赫连恪有些惊讶,“她怎么来了?叫她进来吧。”
撂下笔,疲惫地按了按额心,须臾,一道明丽的身影从屏风后头出来,“王爷万福!”
“起吧,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有急事?”
天一日比一日寒了,前几天洛京城内刚落了雪,她却只穿了一件儿比甲就跑了出来。赫连恪下意识蹙了眉头,不等应小檀说话,转头就朝福来禄吩咐:“回去给你们良娣主子把斗篷、卧兔儿取来,再叫人填个手炉。”
应小檀倒不觉得冷,她一路小跑,猛进了烧着炭的屋子,额上还细细密密地泛了汗珠儿。
好在人没有失仪失礼,染着红晕的秀颊,愈发显得气色动人。
“自己坐。”赫连恪微微一笑,“究竟出什么事了?”
应小檀虽然来得仓促,却并非全没计划,明明可以从容走过来的一段路程,她也是刻意作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毕竟,藏了私心的事,若不装成这般“真情流露”,也太容易让赫连恪察觉蹊跷了。
“我听福来寿说,王爷和京里的消息断了?”
赫连恪一僵,对着应小檀的脸当即就严肃起来,“政事上的东西,你不要随意过问,福来寿呢,福来禄,你去传他过来!”
应小檀悄悄拢起拳,面儿上仍是一派焦急,“岂是小檀想问呢?是原本请托了青玉姐姐替我照顾花末儿,多派人去我家里探听一二,不料想到了邺京这么久,连点回音都没收到,再三追问了福来寿,他才告诉了我原委。”
反正赫连恪得不到京里的消息,一时半会儿无从验证她话中真假。
应小檀仔细斟酌着言辞,将她过问政事与福来寿叛主不忠的罪名,四两拨千斤地化大为小,“想来是福来寿早知道内情,才不敢告诉我,我没头没脑缠着他不放,反而叫他为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