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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醉酒
喝到最后,铁血汉子霍城搂着严肃的脖子哭的话都说不顺溜儿了。睍莼璩晓
马骐,罗小杰,吴向东,王亮等人也都掉下了眼泪,三十几个人唯一头脑清醒的只有童云骁中尉。
童中尉看着一屋子横七竖八三十几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个唱的唱,哭的哭,笑的笑,喝的喝,睡的睡,有点犯愁。
一个两个也就扛回去了,三十几个啊!怎么抗?
童中尉拿着手机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拨电话,想找几个兄弟来帮忙抗人。
电话还没拨出去呢,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女声:“哎,童云骁,你怎么在这儿?”
童云骁回头,看见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宁果也是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我休假。”宁果走到童云骁跟前,上下左右把人打量了两圈儿,又问:“你在这儿干嘛呢?”
童中尉难得有耐心解释:“我们副队长转业了,明天要走。所以,队长带着队里要好的兄弟在这儿喝酒,算是给副队长送别。”
“喝醉了?”宁可转身推开房间的门,从门缝儿里往里瞧了一眼,又笑着把门关上,“姐夫居然背着我姐酗酒啊!你说这事儿我该不该告诉我姐呢?”
童云骁立刻皱眉:“打小报告不好啊。再说,都跟你说了是给霍副队送行。”
宁果笑了:“那你怎么没喝醉啊?”
童云骁难得的笑了笑:“我得把他们都运回去啊。”
宁果一下子看呆了,走廊上灯光琳琅,反而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浓长的睫毛蜷出美妙的弧度,尾端融化在灯光里,漂成金黄色,微微一笑时,眼睛弯起来,长长的睫毛便遮盖了眼神,有种欲说还休的羞涩。
宁果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童云骁,越看越喜欢,都舍不得说话了。
童云骁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丫头的目光太直接,童中尉的脸上微微浮起一层红晕:“你在这里干嘛?”
“不干嘛。”宁果转身叫了一个服务生来,吩咐:“麻烦你找几个人来,把这屋里的人扶到楼上的房间去。帐都记在我这儿。”
“好的,宁小姐。”
童云骁刚还想说三十几个人呢,就算是一个房间两个人也十几个房间呢,记你账上你多吃亏了?可下一瞬服务生叫宁果‘宁小姐’时,童中尉立刻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宁氏集团董事长千金万金的小姐啊!怎么可能在乎这点钱。
但,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又让中尉先生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宁果是个直肠子,从小到大最不会干的一件事儿就是察言观色,童中尉微妙的心理变化她压根儿没注意,一挥手带着几个服务生一起进屋,那些家伙们前一刻还东倒西歪的睡,有生人一靠近立刻弹起来。
幸好是宁果先凑上去的,后面童云骁也阻止的及时,两个人都练过,能够及时躲开。
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的服务生们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敢上前去扶人了。
被宁果碰醒的罗小杰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屋子里的人,一脸的不耐烦:“干什么你们?”
“队长,扶你去客房睡。”
“老子不去!”新上任的罗队长长臂一挥,“老子就睡这里,挺好的。”说完,干脆转身歪倒在沙发上,继续睡。
宁果叹了口气,转头问童云骁:“你怎么说?”
童云骁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家伙们,摇摇头:“让他们在这里睡吧。”五星级酒店的包房,就算是睡地上也有厚厚的地毯,比丛林荒岛舒服多了。
“那行。”宁朝着领班点点头:“你们先去忙吧,有事儿我再叫你们。”
领班答应一声,带着七八个服务生退下,不多时,又送进来一壶水果茶。
宁果也不急着走了,干脆拉着童云骁去茶几旁,直接席地而坐,拿了两个茶杯倒上茶。
“童云骁,听说你升副队长了?”
“嗯。”童云骁拿着宁果递过来的水果茶,喝了一小口,微酸带甜,有西柚的清香,很好喝。
宁果双手抱着膝头,下巴搁到膝盖上,仰着脸看他:“会很忙吗?”
“还好,我也只是负责狙击组,没增加多少工作。”
“那就好。”宁果微微的笑,漂亮的黑眸里闪着对幸福的向往。
接下来是沉默。童云骁一如以往的安静,端着透明的玻璃茶杯慢慢地喝着水果茶。许是喝醉了,但即便是没喝醉他也不喜欢说话,这个宁果比谁都知道,深深领教过。
宁果忽然间也不想说话了。
今天中午她难得回来,约了高中时要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吃饭。莫名其妙的原因,曾经的一对情侣闹翻,当着好几个同学的面吵架,摔了酒杯,男生离开,把女生留在房间里哭泣,那时候宁果的心情是那么烦躁。
恋爱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就是耍耍小脾气,闹一闹,你哄哄我,我哄哄你的那些把戏吗?
只是想到自己的爱情连这点小把戏都没有,她又觉得难过。于是找借口出来,想透一口气,却在转身之间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童云骁,那一刻,她心里的惊喜泛滥到无法形容。
两年前她排除万难的去当兵,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人。
那时候她刚读到高二,还不满十八岁。若不是聂伟箴那封推荐信恐怕都得被刷下来。
天真的她以为去当兵,然后好好干,就有机会到这个人的身边。
可是这两年来她感触最深的一件事就是,部队太大了,海陆空三军覆盖到祖国各地的每个角落,她一个小小的女兵想要在部队这个大家庭里走到心爱的人身边,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今的宁果,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女孩。但任性还在。
喝了一杯茶之后,她忽然抬手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仰着头问童云骁:“你陪我去喝一杯吧?”
童云骁看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愣住。
“走。”宁果也不指望他的回答,拉着人起身就往外走。
“这里……”童云骁回头看了一眼七倒八歪的战友们。
“你放心。”宁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宁可打电话。
“姐啊?我跟你说我遇到姐夫了……在明珠海港五楼……对对,说什么说呀,他喝醉了,爬沙发上呼呼地睡呢,你赶紧的想办法把他弄回家啊……我可不敢碰他们,特种兵呢我靠,一不小心就把我胳膊腿儿的给捏折了……对,你快点来啊,我急着走呢。那行,拜拜。”
童云骁有点头疼,心想有这么说话的吗?不过这疯丫头说什么都很正常,不然她就不是疯丫头了。
“走吧,这里没事儿了。”宁果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拉着人就走。
童云骁被她拉着不得已回头,却看见他们家英明神武的大队长睁开眼睛冲着自己笑。
“哎?”童中尉有点不明所以,人已经被宁果拉出了房门,出门前只看见了他们墨龙大队里特有的手势:前进,直取目标。
大队长这是什么意思啊?童中尉一路捉摸着大队长那促狭的眼神,痞气的微笑和莫名其妙的手势跟着宁果进了电梯。
宁果拉着童云骁开着宁和那辆水晶绿色的阿斯顿跑车直接去了凌墨的睚眦。
此时是白天,睚眦里的环境倒是比较适合恋人约会。
大厅的背景音乐是爵士乐,人不多,偶尔有几个凑在一起也只是小声的聊天。
酒保和服务生对宁果十分的熟悉。这位千金之前没少带着同学朋友跑来喝酒,只是这两年倒是少见了。今儿忽然一个猛子扎进来,酒保和值班经理都是一愣。
但几个人看见宁果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牛仔裤蓝衬衣,一身纯良沉静大帅哥打扮的童云骁之后,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原地,跟宁果装起了陌生人。
开玩笑,二小姐泡帅哥呢,他们这些不良青年靠上去不是找抽吗?
宁果对这些人的心思倒是懒得琢磨,进去后找了个安静的卡座坐下来,抬手叫了两杯深水炸弹。
童云骁微微皱了皱眉头,劝:“别喝了吧?一会儿该醉了。”
“没关系,不就是醉嘛?又不是没醉过。”宁果笑着拿起酒杯一口喝掉一半儿,“上次在北京,你醉的都傻了,还不是我照顾你。”
童云骁愣了愣,微笑:“谢谢了。”
“客气。”宁果笑了笑,用手里的酒杯跟童云骁面前的碰了碰。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宁果给了童云骁一个鄙夷的大白眼,伸手把他面前的那杯酒拿到了自己面前。
别的她不知道,但童云骁这混蛋说一不二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他只要说不喝,任凭你说下大天来他也不会喝一口的。
不喝就不喝吧,反正姐叫你来也不指望你能陪着姐一起醉。
宁果连着喝了两杯深水炸弹,然后打响指干脆叫了一打。
值班经理亲自把酒送过来:“这位女士,您要的酒。”
童云骁瞪大了眼睛看着整整齐齐的十二杯如海洋般蓝色的酒,在宁果喝第四杯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劝道:“别喝了。”
宁果低低的笑问:“那,你喝?”
童云骁无奈的皱眉:“我今天真的不能喝酒。”队长发话了,还有任务等着呢,喝醉了不是耽误事儿嘛。
“你看,酒都点了,你又不喝,我不喝的话岂不是浪费?”宁果呵呵的笑着,挣脱了童云骁的手腕开始喝酒。
你是怕这点浪费的人吗?童云骁从心里腹诽了一句,无奈的扭过脸。
“童云骁,我两年的兵差不多到时间了哎。”
“嗯。”童云骁回过头来看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跟了一句:“我会一直在这里服役。”
擦!宁果从心里骂了一句,你***永远有让姐抓狂的本事。谁特么关心你在哪儿服役了?姐再说姐的事情还不好?难道你不应该问姐一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时候的宁果被心里的怨念迷住了眼睛和心窍,其实她如果仔细想想童云骁从不废话的性子,就应该发现这句话的实际意义。
只可惜,宁果小列兵这会儿陷在自己的迷茫和痛苦之中,没心思去琢磨童中尉的心思。
“不过,你还不知道吧?”宁果依然笑得灿烂,深水炸弹是用洋酒调出来的,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后劲儿很大。四杯下去后,宁果的小脸蛋儿呈现出漂亮的桃色,很诱人。
“什么?”童云骁很想伸手去把这疯丫头手里的酒杯夺过来。但手指捻了捻,还是忍住了。
宁果把第五杯酒喝光,笑道:“我被保送军校了。”
“这是好事。”童云骁又微微的笑了,他终于拿起一杯酒跟宁果碰了一下,轻声说道:“祝贺你。”
“谢谢了。”收到这句祝贺宁果很开心,这个冰块终于给点反映了。自己这两年的努力打拼和在军事演习中的冒死奋斗总算没有白费。
“你不问问我被保送去哪所军校?”宁果好笑的看着这家伙,心想你还能再闷一点吗?
“哪所?”童云骁很配合的问。
宁果又笑了笑,说:“空军学院。”
“空军?!”童云骁那张冰块脸上终于有了另一种表情。
宁果秀眉一挑,妩媚的脸上带出一点英姿:“怎么,觉得我不配啊?”
“没有。”童云骁喝了一口酒,还是忍不住问:“你之前不是去了东海吗?怎么会去空军?”
宁果心想我还不是悄悄地打听到像墨龙大队这样的突击队根本不会要女兵,想要拱进去的唯一出路就是医疗队和飞行队。医疗队自己是不指望了,这会儿去学医的话下辈子也不一定能进特种部队的医疗队。不过飞行员的话还是可以努力的。
所以宁果背着宁可找上了严肃,经过一番死缠烂打,让严肃跟东南军区的某位领导求了个人情,把她从东海舰队后勤部调去了第十七海军航空兵团。
本来那边的领导觉得不过是卖严肃一个人情,安排个小女兵在后勤上。熟料宁果这丫头一路疯狂的从集训中脱颖而出,又在年前的一次军事演习中表现十分出色。
当然,出色的表现背后蕴含着多少汗水泪水和血水只有宁果自己知道。
恰好这姑娘已经是两年的上等兵,连里有提拔保送的名额,团长看中了宁果,就把她给送了上去。
当然,这中间宁果是沾了严肃的光,背靠大树好乘凉。可这一切也离不开她自己的努力。
这期间,宁和有深刻的感受。因为这疯丫头一有时间就揪着他不放,让他给自己恶补机械知识,几乎让宁和把自己大学里学到的和没学到的统统重新吸收了一遍。
用宁二少的话说,我觉得我都能去大学里当机械类讲师了,水平绝对不亚于副教授级。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没有能力,光口水也能把你淹死。
两年的时间到底能发生多少事情?对于一个孩子,不过是长高一点懂事一点;对于一个企事业精英不过是薪水的提升,职务的提高,对于一个老人,或许是生与死的挣扎。
而对宁果来说,却是一场毛毛虫到蝴蝶的蜕变。
“所以,你今天要好好地陪我喝一场。”宁果拿起第六杯酒,伸手跟童云骁碰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
不远处的吧台后面,值班经理微微皱起眉头跟酒保说:“二小姐这样喝下去的话,怕是会撑不住。”
“没关系,自己地盘上,喝醉了送二小姐上去睡。”
“笨蛋!”值班经理冷笑,“没看见那个帅哥嘛?你当着他的面送二小姐上楼去睡觉,不是找死啊?”
“噢!”酒保立刻醒悟,“说的也是。不过有帅哥在更没关系了。或许这是二小姐给他的机会。”
喝醉了,跟帅哥一起出去,随便哪个五星级酒店开个房,帅哥就弄到手了啊!
“蠢货!”值班经理痛心疾首,“这事儿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二小姐这若是认真谈对象也就罢了,若是玩玩儿,或者在这男人身上吃了亏,别说二爷,就凌少也能把他们哥儿几个掐死。
值班经理抄起手机调出照相功能,忍不住鬼不觉的给那边的一对情侣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悄没声儿的离开吧台,往后走一直进了酒窖,把照片编辑短信发给凌墨。
不到一分钟,凌大爷的电话追了过来。
“宁果在睚眦呢?”
“是,凌少,二小姐喝了不少酒了,看样子……差不多已经醉了。”
“没事。让她喝,喝醉了爱干嘛干嘛,你们不用管。”凌墨说完,又怕这些兔崽子们耽误事儿,又补充了一句,“她对面儿那男的我认识。”
“得了!小的明白。”值班经理一颗老心放回肚子里,心想就等着看乐子吧。
宁果还没把一打深水炸弹喝下去,人就醉了。
趴在桌子上嘿嘿傻笑,一遍遍的嘟囔着:“童云骁你是个混蛋,你是超级大混蛋,天下绝无地上仅有,你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童云骁只喝了一杯,人还十分清醒。可是,清醒的童中尉面对不清醒的宁果,实在有些无措。
皱着好看的浓眉想了想,童中尉抬手叫了服务生过来:“埋单。”
“好的,先生。”服务生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吧台,一会儿拿过一张酒水单递给童云骁:“先生,一共是一千八百三十块。”
“一千八?”童云骁惊讶之后,呼了一口气,原本是掏钱的手改成了掏卡。
幸亏他早有准备,怕大队长带着人喝多了脑子不清楚没办法结账,把自己的津贴卡带过来了。不然的话今天非得把这疯丫头压到这里不可。
中尉身上可没有一千八百块的现金。
当然,一千八百块的酒水真的是优惠价,值班经理用自己的权限打了最低的折扣。他不能不收钱,因为不能说这是他们家二小姐,喝自家的酒不要钱云云,他怕那会坏了二小姐的大事儿。
所以说,做下属的永远有老板体会不到的难处。
宁果喝的烂醉,趴在桌子上根本站不起来。
童云骁收好结账单和银行卡,站起来把袖子卷了卷,一伸手把人直接抱起来,出门离开。
我去!值班经理看着中尉挺拔的身影,羡慕的直咂舌:“二小姐泡到的男人真是极品啊!就这背影,真特么帅呆了!跟咱们老大有的一拼啊你们说是不是?”
酒保点点头,深表赞同:“看这身板儿,好像个当兵的。瞧着身条儿,跟尺子一样,笔直笔直的。”
“去!这可不一定。好男人都得去当兵啊?”
……
童云骁公主抱着宁果出了睚眦,把人放进那辆水晶绿色的阿斯顿跑车上,然后从宁果的衣服口袋里找到车钥匙,点火,发动引擎,车子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倒出车位,然后轰鸣着离开睚眦,直接往宁家别墅的方向去。
中尉的心思很简单,简单的像是一张白纸。
人喝醉了,他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把人送回家。至于其他的什么,他从来没想过。
至于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喝的烂醉的姑娘送回家,人家父母会怎么想怎么做,中尉也完全没想到。
所以,当他把车子开进宁家花园的停车坪上,伸手把人又公主抱出来送到门口对上杜心灵惊讶中带着愤怒的目光时,中尉很无辜。
“夫人,宁果喝醉了。”童云骁面对堵在门口不让开的杜心灵,平静的解释。
杜心灵咬着牙让开门,把人放进来,跟上去说:“好了,你把她放到沙发上就好了。”
“沙发上睡的不舒服,我还是把她送卧室吧。”纯洁无辜的中尉好心的说着,直接上楼梯。
杜心灵恨不得拿过拖把来赶人,但还是无奈的跟了上去。这混小子哪里知道那间卧室是女儿的?别在乱闯乱进的走错了地方。
杜夫人推开女儿的房间,看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把女儿放到床上,为她脱下鞋子,拉过毯子把人盖好才有些清醒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谁家的孩子?”
请原谅杜夫人秀逗的大脑,因为之前童中尉来的时候是两年前,而且是穿着一身军装。今天童中尉穿了一身便服,完全是两种气质的帅小伙。
至于童中尉给严上校当伴郎的时候?杜夫人根本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人家好吧?
因为在杜夫人的心里她的女儿将来是要继承宁氏集团的,选的女婿也肯定是Q市名门之后。跟一个当兵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夫人,我叫童云骁。”童中尉认真的介绍自己。
杜心灵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还想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之类的话,就听见床上醉醺醺的疯丫头忽然喊了一声:“童云骁你个混蛋!”然后转为低声的呢喃:“你个大混蛋……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那么喜欢你……”
杜夫人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童中尉则微红了脸朝着杜夫人点点头,转身逃走。
在下楼梯的时候,童中尉还暗暗地自责:长这么大,第一次当逃兵。回去肯定会被队长骂死。
那天童云骁走后,杜心灵就给宁仲翔打电话,告诉他女儿谈恋爱了,喜欢上一个小伙子云云。
宁仲翔在电话里听了一阵子,等她唠叨完只安慰了一句:“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别跟着瞎掺合。”
不许跟着瞎掺合是不可能的,杜心灵坐立不安的等到半夜,宁果因为憋尿憋醒起来,一睁眼看见她老妈坐在自己床上,差点一个扫堂腿把人给踹下去。
然后杜夫人怀着一颗慈母心再三追问,问明白了女儿看中的这个小伙子原来是当兵的,就在严肃的手下,还是个中尉军官。
怪不得要死要活的去当兵,拼了命的争先进,被保送个军校就高兴地蹦起来。
杜夫人思来想去不放心,打电话把宁可叫回来一问再问,差点把童云骁的绝密档案叫宁可想把发从军部里调出来。
宁果却一早拎了背包走了,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老妈解释。
宁可劝了一会儿,把有关童云骁的事情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她也不知道。然后没到午饭的时间也走了。
她怀着身孕,杜心灵也不敢聒噪她。宁家的大小姐的身份可比她这个续弦的夫人要重要的多,她若是有个什么,宁二爷能把这栋别墅给烧了。五、龙凤佩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两个礼拜后,严大队长的那栋小排楼收拾利索,上校先生亲自开车回家,把上校夫人接过去视察,又把该买的买了,该添置的小东西都添置一番,选了个不忙的日子就搬了过来。
这小排楼什么都好,唯一有一点宁可不满意的就是后院那只耀武扬威的黑背。实在是太英勇了,上校夫人看着它都不敢进家门。
严肃知道宁可怀着孕,家里也不适合养狗,就算是适合,也没有因为一只军犬让媳妇不敢进门的道理。于是就把聂大校的心肝宝贝黑妞儿给弄到墨龙训练基地去,交给了马骐。
搬过来之后,严肃终于过上了想要的日子。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早上醒来可以看见媳妇美好的睡颜。
当然,上校夫人怀孕了,连九辰集团的视频会议都由分公司的办公室改成了家里的书房,更不能亲自下厨,家里请了个有厨师证的保姆,每天的饭菜都在宁可的监督指点下烹饪,上校很满足。
之前两个人过惯了分居的生活,结婚前一两个月见不着面是常有的事儿,后来严肃提了大队长,案头工作多了几倍,也不能每天都回家。夫妻两个过的是一个礼拜见一面的日子。
现在宁可搬到军区小排楼来,严肃的大队长办公室离这边近,每天晚上就算是加班也能赶回去看一眼。
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一个礼拜又三四个晚上能吃到家里的饭菜,那种感觉像是海面吸满了水,那股子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从胸口里涨出来,涨到喉咙,涨到鼻子尖儿。
美好的五月很快过去,进入六月后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
怀孕将近六个月的上校夫人原本苗条的身材开始变得粗笨,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严上校早出晚归,心心念念都记着老婆,中午不能回来吃饭就准时打电话,有时候开着会想起什么来,也会暂停会意跑出去打个电话,就差把人打包随身带着。
一中队队长罗小杰私下里跟副队长马骐议论,说咱们头儿最近不大正常,是不是患了产前综合症。
马副队长立刻笑喷,糟蹋了两荤两素一份好饭菜。
甜蜜幸福的生活里总有些悲伤地插曲。给幸福的人们添一把心酸,一把苦涩。
比如这天宁可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握着手机默默地流泪了。
保姆刚好过来问她晚上做那几个菜,看见坐在办公桌后面握着手机哭的上校夫人一时不知所措:“夫人,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宁可抬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淡定的问:“什么事?”
“我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保姆小心的观察上校夫人的脸色,上校夫人眼睛红红的,很悲伤。
“随便吧,弄点清淡的。把上午他们送来的鲑鱼蒸上。”宁可又擦了一下眼角,然而眼泪却一直止不住的流下来,擦不干净。
“夫人,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嗯,严肃的外公……去世了。”
“啊?”保姆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但没多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劝宁可:“夫人您得节哀顺变。你还怀着孩子呢,哭多了可对小宝宝不好。”
“我知道,你去做饭吧。”宁可拿着手机把严肃办公室的号码调出来给他打电话。
然而严肃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宁可再拨严肃的手机,是他身边的通讯员接的:“嫂子,大队长去信息中心了,那边临时军演,所有信息都屏蔽了,大队长说了,如果六点半回不来的话,今晚就得通宵了。”
“好,我知道了。”宁可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打给北京的严振国。
严振国这会儿刚开完一个会,正要回办公室,秘书说少夫人电话找,严将军赶到十分奇怪,宁可怎么会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爸爸?刚刚我接到香港那边舅舅的电话,外公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去世了。”
“……”严振国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空白。
去世了?瑾玉的爸爸……去世了?!
“爸爸,你在听吗?我刚给严肃打电话,他们基地正在军事演习,电话打不过去。所以我只能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我们这边肯定要过去人的,你看还应该安排谁过去?”
严振国微微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吸了口气,说:“我安排一下,明天一早的飞机过去。你就……别过去了吧?”
严振国的意思是宁可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坐飞机什么的很不方便。
“可是爸爸,舅舅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如果严肃不能过去的话,让我一定要过去一趟。”
“那这样,我安排飞机过去接你,你跟我一起去。”
“好。”宁可也觉得自己去机场打飞的去香港不方便,毕竟六个月的身孕呢。有专机就不一样了。
挂了电话后,宁可又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再给宁仲翔打电话。
宁仲翔听说宁可要去香港,立刻不乐意:“你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呢,满世界的跑什么?”
“舅舅,严肃在军演,人现在联系不上。盛家对我不薄,老爷子对我更不用说。他走了,我总要去送一程。就算是替严肃和他妈妈尽孝也好。”
宁二爷不是不讲理的人,宁可说的话都在理上。他再心疼外甥女也没办法,只得说:“我和你舅妈陪你去。”
“这就……不用了吧?”
“我不放心你。”宁二爷的口气不容置疑。
宁可想了想,又怕宁仲翔见了严振国掐起来,便搭上了一句:“那行吧舅舅,严肃的爸爸明天一早的飞机过来,接着我们一起去。”
“怎么,你还怕我不敢上他严将军的专用飞机啊?”
“……不是的,我叫人直接去家里接你们。”宁可无语。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宁可都没联系上严肃。
反正是信息支队的演习,都是玩儿些高科技的东西,严肃这个大队长应该也只是督阵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
宁可让保姆帮自己收拾了行礼,又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七点半,严振国的电话准时打过来,说他的飞机已经在军区停机坪上。
宁可早就让警卫员开车去把宁仲翔夫妇接过来,然后三个人用严肃的军车去俊勇停机坪跟严振国汇合,上了严将军的专机直飞香港。
宁二爷见了严将军,自然还是那么的不和谐不对眼。
但宁二爷知道这是严将军的专机,前面的飞行员以及后面的警卫都是严将军的属下,他得给严将军一点面子。况且,他们这是奔着盛老先生的丧事去的,路上吵吵闹闹也忒不像话。所以宁二爷一路梗着脖子沉默,不搭理严将军。
而严振国当然明白宁二爷夫妇跑这一趟完全是为了他们外甥女的身体。而宁可的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老严家的嫡亲骨肉,是自己的宝贝大孙子。
看在自己宝贝孙子的份上,严将军自然也不能端着架子摆谱儿,反而放低了姿态迎合宁二爷的臭脾气。
递根烟,递个水杯什么的没话找话跟宁二爷搭讪。
宁可看前面这俩别扭老头儿没掐起来,暗暗地舒了口气。
因为来之前严振国私下里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所以一下飞机就有港督的司机开着车子来接着,直接去了盛老爷子的丧礼上。
盛老爷子在香港也是颇有地位的老人,他的丧礼很隆重。
一身黑衣的盛帛修身为孝子一直守在老爷子的灵位跟前,同样一身黑衣的盛夫人陪在他的身边。冷颜兄妹两个跟在自己父母身后,盛小俪原来那一头耀眼的红发已经染成了黑色。原本活泼欢脱的小姑娘这会儿也是一脸的悲伤。
宁可来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黑色丝缎裹胸式孕妇裙,不是很显肚子,又很衬托气质。长发绾成发髻,一丝不苟。鬓间的白色珍珠发卡和胸前的小白花相互映衬着,雅致而哀伤。
走在最前面的严振国则穿着一身将军常服,浓浓的松枝绿,威严,庄重。帽子摘下来托在手中,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盛老爷子的灵位前,低头,默哀。
宁仲翔夫妇一直跟在宁可的身边,杜心灵挽着宁可的胳膊,宁仲翔跟在两个女人的身后。
在严振国之后,宁可走到灵位跟前深深地鞠躬。
盛帛修一家四口人站在一旁鞠躬还礼。
盛夫人看见怀孕的宁可,生怕她站得久了身体受不了,悄悄地侧身吩咐儿子:“去跟管事的说,别让你表嫂站的太久了。”
冷颜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听了母亲的话还是悄悄地退到一旁去,拉过丧事的主管来转达了盛夫人的话。
宁可被负责丧礼仪式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请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休息。进门却遇见了一位熟人。
原本正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无聊的玩儿手机的男子看着宁可,目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停留片刻后,迟疑的问了一声:“宁小姐?”
“……”裴碧霄?宁可微微蹙眉,但一想到以盛老爷子的威望裴碧霄过来吊唁也在情理之中,便冲着这位裴少微微点头:“你好,裴少。”
“你好。”裴碧霄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你坐这里吧。”
宁可想说不用了,裴碧霄已经转身招呼人把角落里的椅子搬了过来自己坐下。
宁可转身让杜心灵坐,杜心灵低声说道:“你坐吧,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再站下去你的腿该肿了。”
落座后,裴碧霄端过一杯红茶递到宁可的面前:“宁小姐,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盛老爷子是我丈夫的外公。是我最尊敬的一位老人。我以为这件事情裴少一直都知道。”宁可笑得极淡,她的心情还没在盛老爷子去世这件事情中缓过来。
裴碧霄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实际上他不仅仅知道这些,有关宁可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了。
那次从温哥华古家回来后裴碧霄用裴家的渠道弄清楚了宁可的身份,也打听到了严肃的一些事情。之后他查到严家头上之后,便再也不敢查下去了。
后来他也动过跟尚雅慧合作的心思,但也只是想了想就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严家这样的家族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招惹的,稍有不慎怕会倾覆了家族几十年的辛苦经营。所以裴少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对宁可的那点绮念。
如今时过境迁,当他看见自己喜欢的姑娘挺着肚子出现在面前时,心里那股五味陈杂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
本来盛老爷子的丧礼来的人就很多,严振国一到,消息有点走漏,香港政界军界的人听说也都有了动静,有些人身份特殊不好亲自过来的也派了秘书或者副官过来吊唁。
吊唁的人陆陆续续一直到了下午两天多才告一段落。
丧礼的主管宣读了盛老爷子的生平事迹,又代表来宾表示了沉痛的哀悼之后,殡仪主持才安排丧礼的队伍送盛老爷子的骨灰去墓地下葬。
严振国带着宁可,宁仲翔,杜心灵上了自己的车,后面还跟了一辆警卫车随着丧礼的车队去墓地。
盛老爷子骨灰下葬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雨丝。
雨丝滑过脸颊带着一点清凉,宁可觉得心头的悲伤终于找到一点出口,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却也暗暗地出了一口气。
丧礼的流程都被安排的很妥当,盛世信托的人做事都深得盛老爷子的真传,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骨灰下葬完毕后,盛帛修一家人站在墓碑前,严振国和盛帛修并排站着,宁可站在严振国身后和冷颜并肩。和身后上百名亲朋好友以及盛世信托的高级主管等一起朝着老爷子的墓碑鞠躬。
之后殡仪主管安排亲友上车先后离开。
盛帛修和严振国并肩站在老爷子的墓碑跟前没有走的意思。欧阳慧宬拉了拉宁可的手臂,轻声说:“我们先回去吧,让你爸爸和你舅舅在这里陪老爷子说会儿话。”
宁可点点头,随着欧阳慧宬离开。
冷颜说请宁仲翔夫妇去家里住,宁仲翔觉得盛老爷子刚去世,去家里住不方便,便坚持住酒店。冷颜只得亲自去安排酒店。
欧阳慧宬便让盛小俪先回家,自己送宁可和宁二爷三人一起去酒店。
宁仲翔不放心宁可自己住一个房间,冷颜便安排了一个豪华套房。可以让三个人住在一起。另外又给严振国定了房间。
欧阳慧宬在酒店陪着宁可喝了点下午茶,又叮嘱宁可好好休息,在香港住几天再走方离开。
老爷子虽然已经安葬了,但剩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杜心灵亲自把人送出酒店看着盛夫人上车离去后才回来。
盛帛修和严振国在老爷子的墓碑前并没有呆多久,等人都走了之后,盛帛修才开口:“振国,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严振国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上了盛帛修的车。
盛帛修的车是一辆商务车,进去后盛帛修拿过一套黑色的西装来递给严振国让他换上。
一身陆军将军常服招摇过市,怎么看都很扎眼。
盛帛修吩咐司机开车去了一个很不起眼的酒店,两个人进去之后盛帛修带着严振国进了一个隐秘性很好的雅间,严振国一进门发现里面早就等着一个人,立刻微微蹙起了眉头。
眼前这个人的脸看上去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从哪里见过。
严振国认真的把自己脑子里的人名挨个儿翻了一遍,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严振国。”那人在座位上缓缓地站起来,朝着严振国伸出手,“我是高展云。”
严振国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地伸出手去跟高展云握了握,疑惑的问:“高展云?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人不是总参二部深埋在欧洲的一条线吗?怎么会在香港?
“我来参加老爷子的葬礼。”高展云淡淡的笑了笑,“因为有些事情觉得有必要跟你当面谈一谈,所以还没走。”
“振国,展云说有东西要当面交给你。”盛帛修坦坦然然的在主位上落座,“还是坐下说吧。”
严振国点点头,在盛帛修的左边坐了下来。高展云坐在了盛帛修的右边。
之前高展云已经点了几样小菜,没有酒,高展云要了一壶清茶。
严振国捏着茶杯一言不发,等着高展云开口。
高展云却从怀里拿出一个黄段子包裹的东西和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到盛帛修的面前:“这是瑾玉之前给我的东西。”
严振国冷厉如刀锋的目光扫过来,盯住了高展云的脸。尽管已经不再是轻狂少年,但男人的尊严不容挑衅。
盛帛修拿过那个黄缎子包裹的东西缓缓地打开,里面是一枚白玉雕琢的凤纹玉佩。半圆形,跟之前严肃拿的那块龙纹白玉佩正好是一对。
严振国冷声说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瑾玉给我的。”高展云淡淡的笑了笑,“不然我怎么可能拿得到?”
“你!”严振国盛怒,攥着拳头就要站起来。
“振国。”盛帛修一把摁住严振国的肩膀,把人摁回座位上,“我们都不是年轻的时候了,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再说,瑾玉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她肯定也不希望你跟展云之间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严振国的拳头又攥了攥,没再说话。
盛帛修拿过那个信封,信封上是娟秀的字迹,而且是繁体字。
这是盛瑾玉的字,她的中文是高展云的父亲学的,没有经历过那场十年浩劫,所以不会写那种只有偏旁部首的简化字,学的是繁体中文。
‘高展云’三个字写的很漂亮,虽然是硬笔书写的,却一点也不比那些软笔书法家的字差。
盛帛修捏着信封看的时候,高展云冷笑着开口:“严振国你有什么权利生气?当初是你背叛了瑾玉,你跟那个女人在外边连孩子都有了,瑾玉却不肯跟我走。她对你一心一意,痴心不悔,说什么要把你们的儿子养大成人,让我忘了她,找个好女人结婚什么的……我……”高展云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一段感情经过那么多年的发酵,一旦开封,那股浓烈便势不可挡。
高展云别过脸去,把胸口里的那股愤怒悲伤狠狠地压下去之后,才转过头来继续指责严振国:“严振国,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展云。”盛帛修又抬手握住高展云的手腕,“好了。”
高展云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盛帛修此时已经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然后默默地递给严振国:“这是瑾玉当年给展云的信,你自己看吧。”
严振国接过信来,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那两张范黄的纸页上是蓝黑色的钢笔墨水写的字迹,字迹娟秀,笔画柔和却不失风骨。
展云:
你好!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那就是已经回去了。你一路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昨天,我按照你给我的那个地址去了那个地方。是的,我看见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和那个孩子。那孩子的眉眼很好看,跟他爸爸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生气。
原本我也以为我会愤怒的,去之前我还在一直劝自己,如果看见了我不想看见的,一定不能发火,一定要冷静。
是的,我很冷静,一直到我拿起笔来给你写这封信,我依然很冷静。
你说,如果我去看到的情景跟你说的一样,那就说明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就再也没有什么留恋的,可以带着小肃去找你。
我知道,你会很好的待我,待小肃也会很好。可我想了一夜,觉得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还有小肃,他会长大,这些事情他早晚都会知道,那么他会怎么想?这些事情会影响他对爱情,对家庭的正确理解,会影响他一生的幸福。
而且,我还悲哀的发现,至此时,至此刻,我依然爱着他。
你或许觉得不可思议,或许觉得我的感情太过卑贱。可是,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等价交换,我想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对吗?
还记得,有那么几句话: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我知道,我之于你是那个人。
而他之于我,也是那个人。
对于他,或许那个美丽的女人才是他的那个人。
所以,你不会怪我,而我也不会怪他。
……
严振国看到这里时,忽然反手一拍把信纸拍在桌子上,转过头背着盛帛修和高展云,泪如潮涌。
盛帛修沉默的坐在那里喝茶,不看严振国也不看高展云。
高展云却终究是坐不下去了,把手里的茶杯一推,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拉开房间的门匆匆出去。
盛帛修陪着严振国坐了一会儿,也拍拍他的肩膀,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了严振国一个人,他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又把那封没看完的信翻过来继续看。
……
虽然我不会怪他,但我也知道,爱情是会蒙蔽人的双眼的。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能陪着他一直到老,他的身边有人陪伴照顾我倒是能放心些。只是我怕小肃会受到不公的待遇。
是的,之前医院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食道里的那个东西是恶性的,医生说已经开始扩散,手术也没用了。我差不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该离开了。
这块玉佩原本是一对,我妈妈亲手给我的,说是希望我嫁过来之后能够夫妻和睦,龙凤合鸣。
现在我把这块凤佩交给你,如果将来你知道小肃过的不好的话,就把他接走吧。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托付,如果你拿着这个来接他的话,我想严家人是不会为难你的。
如果小肃过得好,那么请你将来替我把这块凤佩给小肃的妻子。
‘龙凤合鸣’是个美好的愿望,让这个愿望传承下去吧。
展云,对不起。
人生的路太漫长,不要一个人走。
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吧,这样,我在那边也会为你祝福的。
——19xx年x月x日,瑾玉,字。
……
原来那个时候她患了绝症……
原来她曾那样深爱着自己……
原来是这样……
原来!
严振国捏着那两页信纸,手指如风中树叶一样狠狠地颤抖。
他哽咽的喘不过气来,猛地低下头去,额头触及那两页信纸,砰的一下碰到桌面上,疼痛让他胸口里的悲伤缓和了一点。然后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低低的哭出声来。
那天严振国一个人在那个房间里一直坐到酒店打烊,才被服务员请了出来。
严振国把那封认真折叠好的书信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右手紧紧地摁在胸口出了酒店。
外边在下雨,暴雨夹杂着狂风,像是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着城市的每个角落。
警卫员一直守在酒店门口不敢进去打扰,忽然间看见他们的将军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在大雨中漫无目的地走,赶紧的从车里拿出雨伞跑过来。
“将军?”警卫员吃惊的看着严振国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问:“将军你没事儿吧?”
“嗯?”严振国抬起满是雨水的脸看着眼前年轻的警卫员,有些恍然。
“将军,雨下得太大了,快上车吧。”警卫员一边撑着伞一边架着严振国的胳膊往车上走。
严振国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一样被警卫员扶上车。
第二天一早,严将军的专机离开香港飞往Q市,一路上,宁可总觉得她这位老公爹的神色不大对头。但看过去几次,他老人家都靠在座位上睡着,宁可也没敢打扰他。
飞机着陆之后,杜心灵照顾着宁可下飞机,宁可转身想去叫醒严振国,却听见警卫员失声道:“啊!首长怎么这么烫?!”
宁可也吓了一跳,忙伸出手去抚上严振国的额头,火热的温度把宁可吓了一跳,立刻跟宁仲翔说:“舅舅,快给严肃打电话,让他安排好医院的事情。”之后,宁可又吩咐警卫员:“把车开过来,把人抬下去。小心点!”
“是!”警卫员跟在严振国身边时间不短了,而且也是训练有素的人,立刻躬身把严振国背起来小心的下了飞机,把人放进车里。
宁可也来不及安排人送宁仲翔夫妇回家,大家一起直接都去了军区医院。
严肃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盛老爷子去世的事情,他从信息中心盯着他们演习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想着回家洗个澡跟媳妇报备一下行踪,不想回家却扑了个空。
保姆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严肃就立刻打过电话去。当时宁可和严振国他们都在飞机上,根本没办法接电话。后来宁可下飞机后给严肃打了个电话严肃才放了心。
信息中心的演习出现了很大的漏洞,严肃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耽误了工作。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信息技术对于要执行特殊任务参加特殊行动的特战队来说是头等重要的大事。这里出纰漏的后果差不多是全军覆没。
严肃把马骐揪过来给信息支队的队长和各组的组长开会,不管是拍桌子骂娘还是其他什么手段,必须把工作给老子做好。
会还没开完呢严大队长就接到宁仲翔的电话,说他父亲病了,下飞机时高热昏迷过去,让他抓紧时间安排医院,他们正赶过去。
听完电话严上校差点从会议桌上蹦了起来。
严振国的病不是很重,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受凉感冒,退热药顺着生理盐水注入他身体后,高热很快退了下来,只是他依然昏睡不醒。
严肃守在旁边看着脸色苍白憔悴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他从小就怨恨他,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来气他,好像他能够被自己气的一病不起才是最开心的事情。
但时至今日,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再过分也是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对自己一再容忍,一再迁就;而自己能在他面前嚣张放肆甚至恶言恶语,也不过是仗着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晚上,宁可提着饭盒来给严肃送饭,看见床上熟睡的和椅子上熟睡的两个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严肃身上滑下来的外套拿起来,重新给他盖在身上。
睡梦中,严肃野兽般的嗅觉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眼睛没睁开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握住宁可的手腕,呢喃了一声:“宁宝……”
“醒醒,吃饭了。”宁可微凉的指尖抚平严肃微蹙的眉心。
严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把脸贴在宁可隆起的肚子上,低声问:“我们小宝贝儿乖不乖?有没有踢妈妈呢?”
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听见了爸爸的责问,不知道是用小脚还是小手回应了一下。严肃觉得脸颊像是被什么给推了一下,还挺有力的。于是立刻惊讶的笑起来:“啊!这小家伙居然踢我!”
他这一声把病床上熟睡的那个吵醒。严振国微微转头看着床边的儿子很没出息的趴在媳妇肚子上的样子,哑声笑问:“是我孙子在动了吗?”
“爸?”严肃抬头看向严振国,“你终于醒了。”
宁可则红着脸把怀里的人推开,去桌子前打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桶:“我叫保姆煮的鸡丝粥,爸爸你吃一点吧。”
严振国点点头,严肃起身扶着他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接过宁可递过来的一碗粥,严振国问宁可:“我睡了多久了?”
“昨天在飞机上您就因为高热昏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总有二十个小时了。”宁可说着,又盛了一碗粥给严肃。
严振国忽然间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粥碗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伸到怀里去摩挲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病号服,于是忙问:“我的衣服呢?谁给我换的衣服,我兜儿里的东西呢?”
宁可忙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封信和那个黄丝缎包裹的玉佩送到严振国面前:“您是找这个么?昨天护士帮您换衣服的时候从您的怀里拿出来的。”
“是。”严振国忙接过那封信和黄绸缎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严肃满不在乎的问了一句:“什么宝贝啊爸?跟您的心头肉似的。”
“的确是心头宝。”严振国低声说了一句,把那封信再次揣入怀中,却把那个黄丝缎包裹的东西递给了宁可,“这个是严肃的妈妈留下的东西,按照她的意思,这东西归你保管。她说,‘龙凤合鸣’是美好的愿望,希望你跟严肃能够好好地把这个愿望传承下去。”
宁可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但当东西拿到手轻轻一捏就明白了。
“爸?”严肃迅速咽下嘴里的一口粥,把碗放到一旁从宁可手里把东西拿过来,慌张的打开。
看到那块半圆形的凤佩后,严肃忽然上前握住严振国的手:“爸爸!你从哪里找到的?你怎么知道我妈妈说了什么?”
严振国深深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严肃的后脑勺,苦笑道:“我见到高展云了。他给了我你妈妈写给他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