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呀,不过一点黄豆一点盐,酿出来就是酱,我家里还有许多,你就拿着吧,等你回头吃完了,把罐子拿过来,我再给你装点。”荀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茄子和蒸饼装到食盒里头。
斯迎仍然犹豫,从前她是顾家的闺秀,收了东西,必要回礼的,如今孑然一身,分文没有,凭白受了别人恩惠,却拿不出什么回报,只觉得一阵凄凉。要照着从前,她也应该拿出一小罐子虾酱回赠,又或者花上二三十文钱,从肉铺割上半斤肉来,可若有这钱,今日又何苦吃个蒸茄子就开心得不得了呢。她又一次尝到了没有钱的痛苦。
荀妈妈仿佛看出她的心事,笑道:“这样吧,你若十分过意不去,就帮我做点活,我从别处揽了活计,要绣几个荷包还要打络子,你就帮我打上几个络子吧。”
斯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那就多谢您了。”
荀妈妈笑道:“回头我把彩绳给你,明天你上这来一趟。不过会不会耽误你给学里干的活?”
斯迎笑道:“我哪有什么学里的活……”
荀妈妈奇道:“咦,你没有吗?你们不少留宿生都给学里干活,我以为你也做了。”
斯迎听了心中一动,笑道:“这我还真没听说过,您跟我说说。”
“没人告诉过你吗?其实学里也可以分给学生各种差事,都是给银钱的,你们好多留宿生都靠这个挣点零花钱。”见斯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荀妈妈笑道:“学里为了节省雇人的薪俸,就把各项杂事和临时的差遣分给学生们做,给一些报酬。其实,我现在干这厨下的差事本来是留宿生在干,不过五月份的时候,在食堂吃饭的几十个学生都拉了肚子,查来查去发现是打杂的留宿生没有洗干净锅,发了臭,于是才不让留宿生在厨房打杂了。”这件事斯迎也听说了,她们甲斋就有两个留宿生病了,当时全学都在议论,她也庆幸自己不在学里吃饭,后来她家里出事,她也没心思留意这件事了。
斯迎问道:“那您是那会儿来女学的?”
“六月份那会儿吧,我儿子在军中受了伤,又碰上西市那里着大火,我家原本就在那附近,什么都烧光了,逃出来的时候只随手拿了一个包裹,结果里面竟是些没用的东西,我给你那弹弓就是那里头的。还好留下了性命,亲戚就介绍我来这干活。”荀妈妈说起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悲色,只剩下满脸的疲惫和无奈。
斯迎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只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会好起来的。哦,对了,那弹弓上刻的松字可是令郎的名字?”
荀妈妈点点头,笑道:“是,我夫家姓刘,我儿子叫刘松。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帮您收拾了再走。”斯迎笑道。
“不用,就剩这个锅没刷了,我弄完就回家了。你刷好你的碗筷就好了。”荀妈妈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舀了水刷锅,斯迎也不再坚持,把自己的东西刷干净收拾好便走了。第二天,果然如约来找荀妈妈,领了丝绳打络子。
庄雪梅和严翠儿得了何梦莲的授意,要趁机整治斯迎,一连几日却摸不到她的人影,早上,宿舍大门一打开她便出去,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晚上,直到宿舍快落锁才回来。
何梦莲却不肯善罢甘休,逼着庄雪梅和严翠儿去查清楚斯迎每日跑去哪里,一定要找机会教训她一顿,因庄雪梅身形高大,不好掩藏,跟踪这件事就落在了身材瘦小的严翠儿身上。这日,放了课,斯迎收拾好东西便提着书袋走了。
严翠儿赶紧悄悄跟了上去。之间斯迎穿过几道抄手游廊,拐了几个弯,忽然不见了,严翠儿一看斯迎把自己甩掉了,心里着急,赶紧跑了过去,四下里查看。
这时,一颗小石头子“砰”的一下打在严翠儿的脑袋上,斯迎从旁边的小巷子拐了出来,手里举着弹弓,对准了严翠儿,冷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严翠儿脸有些发红,仍旧嘴硬道:“谁跟着你了,难道这条道我不能走?”
斯迎弹弓一弹又打在她脑门上,严翠儿又是捂着脑袋“哎呀”一声,只听冷笑道:“没错,我走的地方,你最好绕远,我这还有大块的石头,你要不要试一试我能不能打中?”说着展开右手的手心,那石头竟有小半个拳头大小。
严翠儿平时躲在庄雪梅后面逞口舌之快,自己却不敢真动手,见那石头,心里也害了怕,何况她不过是来探听斯迎行踪了,何必吃这个亏,于是继续逞强道:“哼,别以为我怕了你,会打弹弓了不起?呸!”她嘴上骂着,身子却是往后悄悄挪。
斯迎把那块石头上在弹弓上,对准了她拉住牛筋。严翠儿一看这个架势,连忙后退几步,一边说着:“你……你等着!”说着,脚下拌蒜,跌了一跤,又忙爬起来跑了。
严翠儿跑回去,捂着脑袋跟何梦莲哭诉:“那顾斯迎也太凶悍,竟拿弹弓射我,看看我脑袋上的包,都是她弄得。我跟不了她,你让庄雪梅去吧。”
何梦莲不悦的看她一眼:“真是没用,你还能干什么。”
严翠儿脸色青了青,说道:“她拿着弹弓,庄雪梅都不是她的对手。得想个法子让她用不了那弹弓。”
何梦莲看着她:“那你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