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帐的士兵脸上抹了厚厚的油脂,是从绵羊尾臀上弄下来的脂肪炼成。一群人全副盔甲,在营地内的空地上列阵挥刀。在盔甲的内侧,还都垫了羊皮防风。也有牛皮。军官们所用甲胄的内衬是事先装配好的,而士兵们他们的甲胄就是最简单的式样,就是几块弯好的铁板。按照身高体型不同,分成几种尺寸发放。不要说内衬,就是外表,保养不好还要生锈。不过去年在伊州过冬的时候,就都用皮子补上了。
而另一边,又已经烧好了热腾腾的肉汤,等歇下来后,给他们灌下去。王舜臣方才刚刚试喝了一碗肉汤,里面放了不少胡椒,现在他身上也还是暖融融的,有着些许汗意。如果放在京城,这样上等的香料那要卖出黄金白银的价,不过这边,都是从大食商人手中剥下来的,既然不要钱,也就没必要吝啬。
李全忠也是全副武装,正盯着他麾下的将佐,看见王舜臣过来,连忙抛下手中的事,过来行礼问好。
王舜臣勉励了几句,让他继续做事。
之前游师雄对王舜臣说过。等于阗复国后,就让尉迟氏回去继续做国主,可没说是尉迟家的哪一个。于阗国王家的后嗣不少,但眼前这个虽是旁支却在他的麾下立了功,若有可能,王舜臣当然要支持他。
有了于阗与北面的高昌、龟兹相抗衡,就方便朝廷控制西域。安西四镇加上北庭,官军只要控制住几处大城,西域也就稳定住了。再过两年,不论是杀过葱岭去,还是向北收复契丹人的属国,稳定的西域都能提供足够的支撑粮草,以及人力。
“钤辖!”一名亲兵匆匆过来,附耳在王舜臣耳边说了几句。
王舜臣脸色顿时一变:“真的要走了?”
黑汗人并不是在离城不远的前进营地有什么动作,而是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说黑汗人在后面的主营有了动静,似乎是在做撤军的准备。
回来报信的斥候是躺在城中病院里跟王舜臣禀报的,从病院中出来时,军医对王舜臣道,这名二十岁的年轻后生,左脚的脚趾必须要截掉了。
以王舜臣的铁硬心肠也不禁一声叹息,年纪轻轻就落下了残疾,日后怎么办?而恨意也随之升起,要不是黑汗人作祟,又何至于此。
天气再冷一点就得在末蛮过冬了,想必黑汗人是不愿意跟自己这个吃饱穿暖的富户做邻居。
但王舜臣可不想放任他们离开。招呼都不打就走,这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吗。
……………………
听到熟悉的鼓号,阿迪不用看就知道对面的异教徒又出寨邀战了。
‘他们就不冷吗?’
前营守将低声咒骂着,派了信使回去向主帅喀什葛里禀报。
不过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反正就要走了,也不在乎给敌人小看。
这么冷的天气,阿迪宁可住在马厩里,也不愿意出去顶着异教徒如疾风暴雨般的箭矢。
在营地中远眺着出战的马秦军。
依然是中央步兵,两翼骑兵的布置。不过这一回他们的布阵离城池稍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兵,不入阵列,于战鼓声中低头在雪地里搜寻着什么。
仔细看了一阵,阿迪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
这是异教徒在搜集箭矢。他们的箭不够用了!
这些天,阿迪领军上阵,与马秦人交锋多次。那群异教徒最让人畏惧的就是手中的一张张重型十字弓,不但力道强劲,而且发射速度极快,完全的背离常理。
但是现在他们现在很明显的快没有箭矢了。若对面仅仅剩下十几架投石车,又有什么可怕?
阿迪知道喀什葛里的犹豫,交战多日也没有打开战局,退回去是无奈之举。不仅要受博格达汗的处罚,还有诸多领主的怨恨。其实是不想撤退的。
只是天气骤然转冷,而马秦一方又不见颓势,让喀什葛里以下诸多将领都失去了继续作战的信心。早间就已经做了决定,等到召回东进的那一部兵马,就要全军撤回去。
但现在看来,或许应该再试一试的。真主在天上看着,不能就这么向异教徒认输!
阿迪猛然跳起,抓着身边的亲卫,“快去,快去告诉尤素普,那些异教徒的箭快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