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硝烟散尽,十步外,又是一片血红。
可怜的山羊被铅弹丸打得浑身是洞,汩汩的流着鲜血,比方才的一幕更要惨烈。
蔡确指着那一只羊,张口结舌:“换成是辽人……”
“也会如此。而且会更快!”
如果是熟手,清理炮膛,装火药、炮弹,引线,然后点燃发射,比起给八牛弩要快一点。几个人一起做的话还会更加几分速度。
蔡确不是傻瓜,他当然看得出火炮要怎么运用在对辽的战场上。
一百五十步外直接打击辽军骑兵的集结地。若是给其冲到了近处,换上霰弹,十步到二十步之内,一门炮能抵得上几十名弩手。
韩冈从战略说到战术,对辽国的方略也出来了。不仅是攻辽,防辽也同样有了预备。
他也是真的想要将辽国彻底解决,才从现在开始就做准备。
只要登州水师成型,就可以压制辽国海岸线附近的寨堡和驻军。当宋军随时可以出动战船,运送兵马,夺取榆关,封锁住连接东京道与南京道、位于海山之间的那一条狭窄通道,那么辽国就算想要进攻大宋,也必须随时提防身后的危险。
有几个人会选择冒险?战胜于庙堂之上。这才是宰辅掌控全局的意义所在。
蔡确沉吟良久,突然道:“方兴是个有能力的。”
蔡确对方兴也不会不熟悉,畿县的知县,比起外路的知州都要热门。开封、祥符两赤县的知县,很多时候更是要天子同意才能任命。
“的确。有他相助,韩冈在白马县的一年,过得可是轻松得很。”
“玉昆太自谦了。”蔡确笑道。
韩冈摇头,制造松木炮不难,但几天之内,便指挥上手,做事有章法,这样的官员的确不好找。
“御史台盯着方兴实在是不成话。”蔡确忽而又说道。
“难免的。也是受了韩冈牵累。”
就是在如今,党同伐异的情况也从来没有消失过。
蔡确一边望着正在拆卸绳索的工匠们,一边道,“御史台最近的折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个个失了锐气。换作昔日,这辱台钱早就罚到可以去樊楼夜夜笙歌了。”
韩冈停下了动作,等着蔡确的下文。
“有些监察御史,不宜再留任台院。至于那些侍御史,殿中侍御史,也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从乌台中走出来。”
有件事蔡确提都不提一句,但周围有人明白了,“举荐谁来做。”
“可以慢慢来,等之后的安排。”
举荐御史,依故例,是御史中丞、侍御史知杂事和翰林学士三方推荐,两府不得干预御史台的存在,在本朝,就是为了牵制宰辅。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宰辅们就多了些想法。之前换过一茬,现在要换第二茬。
蔡确既然无意追究其他枝节问题,韩冈也不在乎其他了。对蔡确道,“蔡元长才具卓异,曾任厚生司判官,若他能主掌厚生司,必然是一个好结果。”
蔡京已经做到了殿中侍御史,只是他想要升御史中丞难度极大,几乎不可能,就是御史台副侍御史知杂事也没有什么机会。
蔡京什么时候走了韩冈的路子?蔡确心中一下就警惕了起来。
“元长与确是袒免亲,能在御史台中,本就已是特例,还是蒙上皇特旨许准。”蔡确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但他在京中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历任地方,若能如玉昆你这般在地方上建功立业,日后回朝,能更有进步的机会。蔡确虽不才,进京前,却也是在外做了十几年的官。”
韩冈沉吟了一阵,问蔡确:“……不知相公到底属意何人?”
“游醇为人如何?”蔡确问道。
就像蔡确方才惊讶一样,韩冈也为之惊讶,然后否决,“游节夫为人直方公廉。遽然调任,赤子恐不舍。”
直方公廉,这个评价很高,但韩冈等于是在说那是个傻大胆,真的弄进来,肯定是给四方添麻烦的。
韩冈手边没有什么进士。要是黄裳中了进士,韩冈立马就能将他推进御史台。要功劳有功劳,要才学有才学,御史一任之后,转头就能在朝中风生水起。另外还有一个慕容武,可惜官声不是那么好,韩冈无意推荐他。
“这件事不急。”看见韩冈皱眉思考,蔡确笑了一笑,强调道,“玉昆,都不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