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海商岂足为虑?”章惇冷笑道,“海战又不是拖条船便能上阵。何况辽人如何驱动海商于我大宋为敌?”
“那些海商家人为北虏所执,即使心中不敢与大宋为敌,可被逼无奈下,只能听凭北虏使唤。海战他们纵然赢不了大宋的几支水师,可万一他们开始骚扰地方,那又该如何?这可比正面厮杀更难对付。”
“只是被胁迫后被迫听其使唤,说起来也并无大碍。”章惇已然不在意,“只要守住港口,都安放了烟火守卫,不让敌人偷袭,最后又能奈何得了谁?”
蔡确也道:“北人不擅舟楫,况于辽人?辽人上了船后,恐怕连刀剑都拿不起来了。”
金悌越的担心了。
他只希望宋人能多派点兵马,这样跟辽国对垒起来,却能让高丽那一边得以喘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高自大,瞧不起辽国。
高丽辛苦应付入寇的辽军,宋人却安享太平固然不好,可帮了之后又惨败,这情况就更糟糕了。
“相公,还是小心慎重的好。高丽的海船终究为数不少,其中还有去日本开疆拓土的。等他们得到消息再回来,看到家人为辽军所看管。哪里能有反抗的心思。只会讨好辽国,以便能够保全家人。”
“连船只大半都是明州出产,多又如何?”蔡确依然不放在心上,“说起家人,那些海商又有多少出身福建的?当真能有几个与那辽贼一条心。”
高丽国中有很多来自中国的移民,甚至朝堂里面也有一批大臣是中国人氏。他们漂洋过海也不过百多年,祖籍都可以追溯到两浙、福建。又一直依靠大宋赚钱,跟辽国没有半点瓜葛。耶律乙辛攻高丽是来抢食的,可不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籍贯无足轻重,即入高丽,便已经放弃了中国的一切。这一回只是帮辽国抢掠,那些海商的心中哪里会有半点顾念先代旧情。”
金悌应声回复、一名名宰辅的言都被驳斥了回去,他简直就有舌辩群儒的架势。
“海商重利,不顾旧情,这一点或许有,可他们的军器不如大宋,船只不如大宋,到底能添多少麻烦?”
“如两浙、福建的沿海州县,不知道有多少城镇,万一他们载着辽军南下侵攻,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如此可笑的威胁,可见金悌完全不通兵事。章惇侧脸与身边的重臣,一起暗暗的摇头。
金悌只看见站在章惇和薛向之间的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大臣摇摇头,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虽然在垂拱殿上一直没有开口,又是最年轻的一个,可他的身份,金悌如何会不知道?
就是到了辽国的捺钵之中,北院、南院、三横帐;五房、六房、十二斡鲁朵,听到他的名字,也都要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轻亵。
听说他因为资历太浅,刚刚辞去了枢密副使的职位,不愿意担任实职,但作为曾经南征北战、战绩远在章惇之上的名帅,遇上与辽国有关的事务,不可能不参与进来。
金悌今天一进垂拱殿门,至少三成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了他的身上。从他的事迹上看,对太上皇后当时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否则不会硬是将只管闲差的宣徽使给招上殿中。
正常情况下,位高却权不重的宣徽使,根本就不会进入垂拱殿,与东西两府共议军国重事。以金悌多年混迹在官场上的经验,没有哪名重臣对君上的宠信不是眼红加嫉妒的。韩冈被招入垂拱殿,肯定是为了备咨询,咨询他对辽国和高丽之间战争的看法。可其他宰辅们,却不会对韩冈侵占他们的领域,抱有太多善意,只是太上皇后会站在哪那一边,那就得另说了。
怎么才能说服这一位?
金悌越来越为难了,今天到了现在,那位都没有开过一次口。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打算。
这样可真是麻烦。都不在乎尸位素餐的评价。金悌想着。
但偏偏只有将他给拖下来,参与到这件事中,才有办法尽可能的说服他,进而说服太上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