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的性格有多倔,韩冈可是有着切身体会拗相公的外号也不是白叫的,他愿意接受朝廷的任命,自然是为了给学张目说起来,等于是受了韩冈的逼迫,这口怨气相信不会缺少等见面时,估计还有得头疼
但王安石能上京,王旖是最高兴的,而且王旁也应该跟在他身边管了几年的江宁粮料院,估计王旁也是够憋屈的,能卸下这个差事,兴奋的心情不会比他的妹妹稍差
希望自家的内兄和浑家能帮着说合,韩冈可不想跟王安石吵起来以经史为基础的辩论,对手还是王安石,韩冈可是一分一厘的自信都没有
反正是肯定要头疼了,韩冈想着,不知不觉间却又昏昏然然的睡了过去
“官人官人快要到点了”
似乎从极远处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发急的呼唤,韩冈能感觉得到身子也被人用力推着,将思绪从一片混沌中拉扯了出来,韩冈一惊而醒,这才发现自己想事情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韩冈终于算是清醒了一点他坐起身,对比外面值夜的婢女、婆子还要小心的严素心笑道:“做了官就是这点不好,小时候好歹都是天亮了才起来”
严素心有些疑惑的歪着头,“记得爹娘常说,官人读书的时候,都是听到鸡叫就起来了”
韩冈又打了个哈欠:“……那是爹、娘偏袒,为夫小时候做的事,在爹娘眼里全都是好的”
“所以官人才让钲哥、钟哥他们不要起得太早?”
“小孩子嘛,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一点是正常的等年纪大了,想睡都睡不着”韩冈笑道
韩冈拥有两份记忆,对于幼年时的前尘往事,已然模糊混淆在一起说话前不想一下,就分不清究竟是出自哪一人?不过只要没有大的关碍,韩冈也不会刻意去分辨,本来就已经没办法区分开了
已经是三天,韩冈没有时间多耽搁,起床洗漱,匆匆吃了早餐,便在一众元随的护卫下,赶往皇城南端的宣德门
宽阔的御街有两百步宽,大小如同一个广场御道两侧的千步廊中,几乎都是早饭的摊子即便是官员之中,能像韩家这样厨房不熄火的人家,终究还是少数,大部分的朝官早起上朝,有许多都是在御街两侧的千步回廊中解决早饭问题
当然,这些摊点的服务对象,多的还是官员们的随从若说上早朝的官员们只有一部分能在家吃早饭,那么几乎所有的随从,就是韩家,也不过是出门前拿两个热馒头而已待到官员们汇入宣德门,才是客满为患的时候
在宣德门前的广场上下了马,随行的元随们便将马匹牵走,退到了广场外韩冈自门中穿过,向内侧的文德门走过去一路上过来,身前身后都是衣着朱紫青绿的朝官,其中主动跟韩冈打招呼为数不少
文官们有文官们的圈子,武将们有武将们的圈子,那些身上背着节度使、观察使、金吾卫上将军之类官职的宗室、国戚们则是另一个小圈子互相之间有些泾渭分明的感觉但偏偏向韩冈示好的官员来历却没有这样的区分
幸而人群没有因为向韩冈行礼而让队形稍乱都是有经验的官员,早就知道如何应对认识的行礼打个招呼,聚在一起也是压低声线,没有一个大声谈笑的
司掌朝堂风纪的御史们正在一侧虎视眈眈,若有人在宫中失仪,等朝会后就会报上去,到时候少不了一个罚俸的处分,背上这个处分,钱财还是小事,重要的可就是磨勘的时间要增加,又多了几年的闲空
韩冈能感受得到御史们的视线,正像刀子一般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只是他浑不在意在前面看到了两位皇弟,并肩站在一起说话不过片刻王珪也到了,赵颢和赵頵给王珪让出道来,天子以下以宰相位份最尊群臣避道,亲王也不能例外
除此之外,韩冈还看到了李清臣他是上任的判太常礼院
据说李清臣此次从河北调回,本来不是这个任命,而是准备让他去做三司使的而太常礼院事前也没有听说,可是突然之间,政事堂便改了任命,并得到了天子的许可确切点说,应该是反过来,太常礼院的任命,是天子的独断,政事堂只是在诏书上副署而已李清臣原本就做过太常礼院的同知,这一回正巧太常礼院人事大变动,便让他接手下来
但问题不仅是前任知太常礼院被发遣出外,院中的有三名礼官,也一并被请出了京城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便让太常礼院这在朝堂上,也是很少见的
不过一干消息灵通的朝臣,还是知道太常礼院到底是哪里犯了天子的忌讳‘狄戎是膺,荆舒是惩’,太常礼院玩得小花样,也许王安石不在乎,也许有许多人根本就没有联想,但既然已经遍传京城,就必须给王安石一个交代
王安石已经确认进京,最多还有几天就该到了天子命王安石去发掘殷墟,在许多人眼里,说不定他还有机会重返相位——毕竟王安石才刚过花甲,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执掌政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