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呵呵笑了起来:“要做个贴心人可不容易,算计耶律乙辛和萧十三的私心倒也罢了,体贴他们的私心,这不是太难为人吗?”
“龙图误会了!”黄裳连忙道,“跟在龙图身边,又怎会有对辽人委曲求全的想法?!”
“管他是党项人还是辽人,没必要去细细分辨。只要行动间有可疑之处,一概杀光就是了。”折可适更是爽快。
黄裳道:“换做是平日尚不须如此。但放在眼下,还是这样最省事。”
“原来如此。”韩冈点点头。粗暴归粗暴,但却是简洁有效。
不管萧十三有什么想法,只要他还有顾忌,不敢撕破脸皮,派出来的人被杀光了也只能让他有苦说不出。
韩冈对辽人的威胁不是很放在心上,大不了打一仗。耶律乙辛刚刚稳定局面,不可能贸然撕毁澶渊之盟,即便打起来,战事也只会局限于河东一地。依靠山河之险,让萧十三吃个苦头回去,韩冈不觉得有多难。
但辽人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如何长久的维持住对胜州之地的统治。
这时候,下方的城门口又热闹了起来。一支马队满载着粮草缓缓抵达胜州城。从装束上,只有两成是押运的宋军,剩下的全都是党项人。从他们过来的方向来看,是从府州运粮过来。
麟州、府州的粮道并不算好走。为了维系这两条粮道,共有一千一百多名黑山党项役夫和三千匹其所属的马匹,组成了二十多支运输队在其中奔走。而这些党项人的部族,则是被安排在胜州之南、麟州之西的旷野中,等待家人将糊口的粮食带回来。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行程,队伍中的士兵和蕃人都显得很是放松,心情也很好。从上往下看,两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隔阂,能看到他们之间也有几句话可说。
折可适越过雉堞,也向下望着这群运输者,“看他们心情都不错,这一趟的行程应该是很顺利的样子。”
“这一下能多带一点粮草回去了,越顺利带回去的可就越多。”黄裳转头看韩冈,“也是龙图对入中纳粟化用得好。”
“只是快而已,到库的粮草还是那么多。”韩冈摇摇头。
给付党项人的报酬的比例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以正常条件下运送粮草的耗费为标准,确定了应到的数量,然后与出发时装载数量之间的差额,就是给付这群黑山党项运粮的酬劳。能省下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走得越快,节省得越多,到手的粮食就越多。这种手段,后世常常用来节省油料。但在此时人眼中,则是类似于入中纳粟的变种。
“利用这个激励的方法,转运的速度快了许多。没有哪家部族不想给自己的家人、族人多带一点过冬的粮食回去,运粮的时候都是尽可能的快。”韩冈低头看着那支运输队通过了城门口的查验,穿过城门,进入城中,“不过如果查看账簿,用在转运上的花费依然不减,中间的损耗大得惊人。”
折可适不确定韩冈的意思,试探的说着:“……快和省,本来就是难以两全吧?”
黄裳则道:“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增加胜州的人口和耕地。河东路地处黄河之西的几个军州,人烟稀少,土地没有开垦,资源也没有开发,自然不会有财税收入。朝廷驻扎大军于此,军饷粮草都要从河东运送,中途的耗费巨大,迟早会惹来议论。只有成为税赋之地,而不是朝廷的负担,才能阻止小人的议论。”
韩冈点点头,“勉仲说得正是。”黄裳正说到他心中去了,不过这也是他一直灌输给气学门下的理念。
尽管胜州地处险要,一城事关河东、银夏两路安危。可总会有鼠目寸光或别有用心之辈,抨击占据胜州是劳民伤财。就像他们当年说夺取河湟,乃是空耗人力的无益之举,全然不管占据战略要地对国家安全有多大的意义。
不过这群人身份不低,明确说,就是一干旧党重臣。这群人话语权和分量都很重,门徒又多,要跟他们辩论,还要提防上面头脑发昏。与其跟他们争论,还不如把丰州和河西诸州建设好,有足够的财税收入来抵偿朝廷军费的支出,用事实回话。
当年拓边河湟,在渭州一石一贯的粮价,到了河湟前线,要付出十倍的运费。不过之后开发了巩州、熙州的粮食生产,以及棉花、棉布、油料、咸鱼等特产。加上雍秦商人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使得现如今无人再说熙河路得之无益,是好大喜功之举。
若胜州、包括胜州以南的这一片土地被开发出来,也便不会听到有人说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