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清的见识,自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理智和感情是两回事。他曾经登上过飞船,有过一次随船上天的经验。登高望远让人很是期待,但双脚之下,隔着一层藤条就是三十丈的虚空,那样的感觉让李清完全忘了向远处眺望,总是不自觉的看着脚底下。偏偏那一次飞船突然受到了狂风的袭击,吊篮中的李清命悬一线。最后还是运气好,加上几十人在下方扯着缰绳,才没有让李清成为在西夏国中坠落的第一人。
但从那一次之后他的心中就对飞船产生了隐隐的畏惧,让李清不愿意太过于接近这等能载人悬在半空中的器物。
下落中的飞船尤在两丈多近三丈高的位置上,飞船升起来快,但下降就是要等气囊中的热气自己冷却下来,速度很是缓慢。
李清不着急,很有耐心的在下面等着飞船一点点的向下蹭着。不过吊篮中的人似乎没有耐心等待,一翻身就从吊篮中翻出来,在吊篮边沿和绳索各搭了一次手,眨眨眼的功夫,就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片尘不惊。
从吊篮中跳下来的是个中年的汉子。骨架子很大,身材也高,但露出来的手脚都是筋骨凸出,显然体重不会太重,要不然也不适合坐进飞船中。胡须蓬乱,都把相貌遮掩住了。
看到李清就在旁边,他抱拳行礼:“武贵拜见太尉。”
“无须多礼。”李清说道,急着追问,“盐州城里的动静如何?”
“似乎有些乱,城头上的人太多。”
若是一千多人马出城,前后左后最少都要几十丈才能排得开,就算隔了两三里地,在飞船上也立刻就能发现。可城墙顶上才多大的地,两里开外看城墙,早就跟一条线也差不多了。李清疑惑的问:“何以见得?”
“城头上的火炬时不时就被遮着,只会是人多。上了城墙的官……宋军,至少要有三四千。”武贵皱眉,“还没有去攻城,不应该有这么多人上城……”
李清也觉得纳闷,大半夜的,往城头上派那么多人有什么意义。城里也有飞船飘在空中,只要看守好城门,城墙顶上派个十几队士兵,分段巡视巡视就够了,“你看是怎么回事?”
武贵想了一下后道:“……或许传说是真的,盐州城中主管防务的不是高永能和曲珍,而是徐禧,或者是他从京中带来京营禁军中的主将。”
“所以才出了这等笑话?”李清往城墙的方向看了看,“倒当真有道理。”
“传言中还有盐州城粮秣不济的消息。既然前面都说准了,这一条也当是有几分可能。此来推断,盐州城中存粮数目肯定是不足的。”
“说得也是!”李清点点头,转头又笑道:“我们随身携带的粮秣,加上后方运上来的,配合起来能支撑上半个月。再杀了牲畜,又是半个月。盐州城中的宋人能支撑一个月吗?”
“按说是撑不了的。”武贵摇摇头,“这段时间盐州城的消耗和输送来的数目都是能计算到的,不可能坚持太久,十天都很勉强……刚刚夯筑好的城墙并不算牢靠,如果有个两三年时间,或许能坚硬的如同石头。但十天之内,不可能。”
李清闻言哈哈大笑:“要不是事先得到了这个结果,这一战还真没人敢打。”
“谁让天子不会用人!”
武贵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却被李清捕捉到了。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西夏国中,对大宋的赵官家抱着恨意的人车载斗量,不独他一个,但李清觉得要感谢他,“也多亏了是这样的天子,否则西夏早就被灭亡了。”
武贵古板,对李清的话没有附和的笑意。李清不以为意,“若城中军情当真能如武贵你说得那般,这份功劳就立定了。过两日,武贵你当能人如其名了——以武而贵啊!”
“贵……”武贵咧开的嘴笑得有些惨淡,“赤佬什么时候贵过?”
武贵没有感激涕零的跪下来谢恩,这样的不识好歹,李清却不以为意。有能力,脾气大点也正常。武贵之前对,总是自取其辱
“明天我这边就要打头阵,不知武贵你……”李清试探着武贵的态度,也没有将话挑明了。
“在下不想杀到自家兄弟,京营倒也罢了,西军中熟人不少,厮杀起来太难看了。”武贵干脆了当的拒绝,“等这一仗结束,要整治一下阻卜人的时候再上阵吧。”
“想惩治阻卜人,也得等到将宋军全都赶回横山以南。否则可没这个胆子。”李清继而又笑道,“既然武贵你不愿意去跟宋人打交道,也就罢了,都由你。不过营中之事,还要你多盯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