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军和京营两边泾渭分明,互相之间连话也没有多一句。相对于跟在曲珍、高永能身后的几名校尉各自静默肃立,京营那边的声音就大了许多。主将们说话不足为奇,下面的军官也都在窃窃私语。这在军纪森严的陕西禁军中,是不可想象的。
这就是徐禧要用来抵挡西贼决死反扑的主力。
看到他们,再想想徐禧,曲珍和高永能都对近在眼前的战事,悲观至极。都想找个由头离开盐州,不在这里担惊受怕。被连累得一世英名尽丧怎么想都不会甘心。
就是保住盐州的局面又如何,统帅之功是徐禧的,军功的大头是兵力更多的京营的,自家不但没多少功劳可领,还要冒着大风险的拼死拼活。对于点名让自己留下来的那位,曲珍、高永能可是厌烦透了。
他们也是在军中几十年,与不少文臣打过交道,名震天下的夏悚、范仲淹,少年得志的韩琦、韩冈,各色人等都都见识过。但如徐禧这般不靠谱又惹人厌的顶头上司,还真没见过几个。
说起来两人都宁可放弃盐州的功劳,也要离得徐禧远远的,可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们的想法为转移。领军镇守盐州,陪着一群京城来的衙内兵,一起等着西贼攻上门来,还有比这个更憋屈的吗?
高永能狠狠的啐了一口,将心头的不屑、愤懑连同嘴里的沙子一起啐了出来,“一群废物,在金明池里踢球不就好了,跑来争什么功劳。也不扯开裤子低头看一看,软得都站不起来的鸟货,还想上阵跟人厮拼。”
南方的远处尘头大起,一小堆作为先导的游骑已经快要到了近前。
曲珍和高永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片刻之后,徐禧和千名骑兵就到了盐州城下。
西军、京营两边的将校一齐迎上去,向徐禧行礼。
半月不见的徐禧依然是自信满满,看到城防的进度,虽然变了一下脸色,但立刻就又浮现起自信的微笑:“本来还担心最近的风沙太烈会阻碍筑城,但现在看看,还是比预计的要好。”他朗声向众将宣示:“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官军占据了盐州,西贼就得拿性命来拼。穿越瀚海而来,人困马乏,粮秣又难以补充,只消能守上半个月,西贼将不战自溃。就算他们能咬牙坚持,从环州、夏州来的援军,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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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着沙尘,劈头盖脸的迎面砸来。种朴披着连帽斗篷,又用口罩蒙着口鼻,低着头,沉默的驾驭坐骑向前行进。在他身边百余名的骑兵,正踩着前人留下的脚印,步步向前。
依照朝廷的命令,一旦西贼举兵攻打盐州,屯兵夏州的鄜延军是要出兵救援的。尽管他父亲另有盘算,但在第一时间把握到西贼的动向,同时保证沿途的安全,照样是免不了的。
种谔治军严明,种朴身为他的儿子也没有多少优待,被派出来巡视无定河北面的荒漠,以防西贼偏师埋伏于此,等待伏击援军的机会。
在风沙中行军,仿佛是盲人瞎马,眼前是黄蒙蒙的一片,除了脚下的一小片地,什么也看不见。幸好种朴身边有着精心挑选的识途老马,在这一片土地往来了几十年的向导,知道在荒漠中哪里有水源的存在。就算有黄沙遮蔽视线,也能准确的指引着种朴的这一队人马,往前方的水源地暂时落脚休息,避一避风沙。
种朴一行,一心想赶去前方的水源地暂避风沙。但这一场沙尘却在他们的行进中,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转眼之间,眼前不再是昏黄一片,抬头便可见到澄蓝的天空。
可这时候,种朴和他麾下的四百余名骑兵,却没有了抬头望天的余暇。就在他们的侧面,出现了一支军队,观其前进的方向,也是荒漠中的那一个绿洲。
两军相隔仅有一里,快马转瞬可至。以战马的速度,可算是近在咫尺。方才是因为风沙阻隔了耳目,现在风沙一停,两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那是哪一家的兵马?!”种朴大惊,眯起眼睛神色紧张的望着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