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一向将战略和战术分得很开,在战略上,让辽人没占到什么便宜,损失远大于收获,的确是小胜一筹。可从战术上,说平手都是勉强。再怎么说,都是两个村子被攻破,守御的一方和攻击一方的伤亡竟然差不多。
刘舜卿见韩冈对这一战评价不高,便有些头疼。他知道韩冈过去领军上阵,总是几百几千的斩首,或破军,或灭国,眼界都给撑大了。可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韩冈的功绩,否则二三十岁的经略使就能满地跑了。能从辽人骑兵那里抢下四十多个斩首已经很了不起,西陉寨总共才多少人?一个村寨又才有几人?
“的确如经略之言。”刘舜卿说道,“只是退敌逐寇,算不上大捷……也多亏了下面的将士拼了命,否则也难有这一次的功劳。”
韩冈深深的盯了刘舜卿一眼,道:“这一仗算是开门红,有斩首、有缴获,挫了辽人的锋锐,肯定是要向朝廷报功的。”
“但这毕竟是与辽人交手……”刘舜卿试探着韩冈的态度。
“不用担心,这是杀贼,朝廷的功赏不会少!天子和朝廷当不会吝啬。”
韩冈当然不会拦着不去上报这一次的功劳。就算是打得辽人,他也找照样报上去。何苦为朝廷省钱,而将怨恨归咎于自己?
刘舜卿放下了心头事,心情放松的与韩冈谈笑起来。下面的将校有人耳朵尖,听到了韩冈和刘舜卿的对话,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韩冈的一名亲兵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外,扯着门口的卫兵,让他们送了一封信进来。
韩冈中断了与刘舜卿的交流,接过信,先看了下信封上面的印章,竟是是用马递从太原送来的急报。
厅中似乎是在瞬息间就静了下来,几个还在专神说话的,发现莫名其妙的就安静了,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停了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而其他的人则是望着韩冈,能在军议时递进来的急报,当然不会太简单。
韩冈没多话,打开用火漆封住开口处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展开看了一看,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信折好。
“希元。”他亲切的叫起了刘舜卿的表字,“看来我要先回太原去了。”
刘舜卿脸色一变:“经略,可是太原出了事?”
刘舜卿这一开口,厅中众将精神顿时更加集中,竖起耳朵静待韩冈的回答。
韩冈微微一笑:“没什么。本来是因为辽军压境,担心雁门有失,所以才来的代州。不过这几日亲眼看到了希元,以及诸位都用心国事,我也就能放心得下了。今日一战便是明证!上万辽师甚至连西陉寨都破不了……呵,甚至是不敢去攻,只能去打劫山里的村子,这样的贼寇,已经不足为虑。”
他将手上的信扬了一扬,“现在太原府那边也在催我回去。出来时,让通判权摄州事,本以为得几日轻闲,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就写了信来催,大概是不忿我这边偷懒呢。”
韩冈轻松的语调,引起厅中的一阵轻笑,让人不再怀疑他收到的信中有何紧急军情。当然,绝大多数还是故作轻松,并不是当真相信了韩冈的话。但既然韩冈这么说了,便姑且当做是这样,没有眼色的人,坐不到这间厅室中。
结束了军议,从厅中出来,众官众将纷纷散去。只剩刘舜卿跟在韩冈身侧半步之后。韩冈脸上温和淡然的微笑渐渐收敛:“辽人在云中屯兵几近十万,或许并不是针对代州。”
刘舜卿闻言,了然于心,问道:“经略,是方才那封信……”
“信的确是从太原来的,只是信中的内容则是说的西边的事,有人心不死,却要数万人跟着他冒险。不能不回去了。不过不要以为这里的局势影响不了大局,关键的时候,还要河东……乃至代州出来支撑局面。”
韩冈说得太过含糊,刘舜卿的眉头也就越皱越紧,眼中的疑色也越来越浓。
韩冈回头望了刘舜卿一眼,也不瞒他:“这封信只是确定了一件事……徐禧当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