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过灵渠不需要纤夫,那就好办了。”韩冈要连夜行路,章惇也不会反对。他们沿着湘水上溯一样,都是靠纤夫一路拉上来,纤夫走多快,船就走得多快,心急如焚也没用,现在终于从逆流变成了顺流,章惇也想走快一点,“就让兴安县换上一批熟悉水情的船工,让他们指点着过灵渠。”
湘江越往上游去,就越要依靠纤夫的手段。灵渠也有纤夫,不过只负责北上的船只,南下就是下水船,顺流直下。韩冈虽说是要急着过灵渠往桂州去,不过他的心里已经不是很急躁了。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还多,邕州还没有传来噩耗,苏缄想保着邕州,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章惇、韩冈从京城南下,一路都是兼程而行,可也是足足用了十五天方才抵达潭州。等待奉召出动的潭州军做好一切准备,又用了他们两天的时间。而后沿着湘水一路上行,到今天抵达兴安,进入桂州地界,则是正好是第十天。
只用二十七天便从京城至桂州,其中有三分之一的路程,还带着兵——尽管是乘船——这个速度已经是足够快了,也只比来往广西和京城的急脚递稍慢了那么一点。
一开始在唐州的驿站中,碰上的广西来的信使,听说了邕州已经守了二十多天之后,韩冈和章惇都放下了心。一般来说,攻城战如果不能在十天半个月内便攻下来,攻城一方的士气就难保住了,如果不肯撤围的话,就会转为围城。而围城之战拖到一年半载都不鲜见。
只是到了襄州,又听到了桂州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情况一下子又变了。外无必救之军,内无必守之城。如果城中守军人心动荡,很可能会有内奸开城。
邕州军情,广西经略司一日一上报。韩冈、章惇一天天南下,尽管不可能总能在驿馆中撞上信使,可总能知道邕州城到底破没破。直到昨天,从距离上看,至少到七八天前为止,邕州城还是安稳的。
南下的一路上,韩冈和章惇的心就一天天的放下来。
章惇是荆南军的老上司,李信在荆南军中威望又是极高,韩冈的大名也在军中流传,随军就能大涨士气。他们执掌荆南军,如臂使指一般。以这四个指挥来为核心,可以组建一支超过六千人、有着足够战力的大军。在邕州城附近狭窄的战场上,要打穿围城日久、师老兵疲的交趾军,不需要太多的气力。
四十艘官船组成的船队,抵达了兴安县外的港口,在码头上停下,章惇便派了人下船去通知兴安知县。派出去的人才走到城门口,兴安知县就已经带着县中的官吏迎了出来。
已经与韩冈定下了行程,章惇无意跟他的下属多说废话,先问了如今的邕州战况,听说了没有
将连夜往灵渠去的打算说了一下,兴安知县就犯起难来,“经略有所不知,冬天灵渠水枯,得用斗门来蓄水,可这水一蓄起来,就流得慢了。再想要向南,就只能靠纤夫来拉,看不清脚下,想拉纤也难。”
章惇和韩冈面面相觑,再一问才知道,灵渠冬日水枯,连南下都需要纤夫。每到冬天,兴安县的有许多百姓就会主动过来拉纤,都是吃这碗饭的,冬天时打点零工贴补点家用,就算拉的是官船,也会给付工钱。不比陕西旧时的衙前役和夫役,全都是白工。
“军情紧急,给付三倍工钱,今夜就要过灵渠去!”章惇说得决绝,威胁着面现难色的兴安县官吏们,“本经略领军南下救援邕州,只以军法行事,尔等想一试法度不成?!”
顶头上司以性命相胁,又知道是绝对不能耽搁的要事,一干官吏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时辰,等道入夜之后,穿上的士兵都吃过了饭,兴安知县才过来禀报一切已经准备好了。不仅仅是纤夫和熟悉水情的船工,连同灵渠上的各处斗门,都派人通知到了。
堤岸上纤夫喊着号子,两边还有人打着用火把为他们照明。进入灵渠后,渠中流水的确只有浅浅一层。不过当前面放下斗门,这一段河道中的流水就立刻涨了起来,就跟船闸或水坝一样。经过一处斗门,就用灯光来通知更前面的斗门。
“多亏了李师中。”章惇和韩冈站在船头上,看着船队在狭窄的运河中缓缓的前进,“灵渠上的三十六座斗门,还是李师中在广西提刑任上所修。那时候渠中还有礁石当道,也是他遣人凿开。”
虽然在秦州与李师中相交很不愉快,但他的功劳,韩冈也很大方的承认,“的确是多亏了他。”
在纤夫们的号子声中,用了一夜的时间,载着一千五百余名官兵的船队穿过灵渠,抵达了灵川县。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在漓江两岸的苍翠群峰中顺流直下,只用了两个时辰,在中午的时候,桂州城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就在码头上,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知州兼经略使刘彝、转运使李平一出城来迎接章惇和韩冈一行。
军情紧急,一切迎来送往的俗礼已经没人再放在心上,互相之间见礼通名、验了告身之后,章惇劈头就问道:“邕州情势如何?”
刘彝和李平一两人对视一眼,带着些惶然,“交贼近日封锁了大小道路,斥候难近邕州一步,从昨日开始就没有得到邕州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