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立刻下马,心知肚明童贯所来为何,天子实在太沉不住气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来回跑
童贯冲到近前,附近的行人看着他身上的窄袖紫袍就纷纷,滚身下马,先喘了一阵,回过气来后,“奉天子口谕,诏权发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韩冈即刻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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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宗妇退了出去,赵顼长舒了一口气
来贺寿的臣子已经可以回去休息,但他还要接受宗妇的拜贺对赵顼来说,这等母难之日,也是同样的繁琐和无趣除了终于下雨之外,他没有任何欢庆的心情任何节庆一旦与大礼仪式挂上钩,基本上他这个皇帝就成了坐在御座上的木偶,还不如宫外的一个小民自在
今天赵顼坐在紫宸殿的御榻上,看着下面的臣子舞拜于庭,然后就是一片声的‘同天节,臣等不胜欢抃,谨上千万岁寿’要不然就是‘伏惟皇帝陛下吉辰,礼备乐和,臣等不胜大庆,谨上千万岁寿’
而后,自己就再让内臣宣一句,“得公等寿酒,与公等同喜”
一批批臣子上来贺酒,将同样的对话不断重复着,而赵顼也拿着金杯,重复着举起、放下,根本都不沾口
现在终于可以歇一歇了赵顼松了松腰,就听着殿外通名,宰相王安石在外求见
宣了王安石进殿,赵顼就问道:“不知王卿有何急务需禀?”
王安石没有浪费时间,直截了当的就将韩冈束水攻沙的治河方略向赵顼说了一通
赵顼听着先愣了一阵,醒过神来,就立刻遣了在殿上听候使唤的小黄门去找韩冈入宫觐见
当日在延和殿中,赵顼听着韩冈说起近日已有雨兆,当时高兴了好几天,后来又一直不见雨落,便又当成了臣子宽慰自己的言辞但昨日在福宁宫中见着暴雨如注,方知韩冈所言的确其来有自,并非宽慰之语在兴奋于天降甘霖化解旱情,以及赞赏韩冈言必有据的同时,也对欺骗自己的郑侠,也讨厌到了极点
经此一事,对韩冈的为人有了深一步的了解,赵顼就盼着韩冈能在府界提点的位置上,能再给了他一个惊喜只是赵顼没想到,这惊喜来得如此之快
大宋君臣苦于黄河久矣如今的治河之策,如同墙衅敷土,屋漏补瓦,一年一年的没有个尽头每到夏秋时节,黄河水涨,京畿之地就紧张起来,一夕三惊的情况时常有之
而韩冈束水攻沙的方略却别出心裁,一举从根本上解决了黄河河槽逐年上涨的问题尽管韩冈自言乃是治标之法,但赵顼琢磨了一番,这一套方略却当真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如果真能如韩冈所言,那日后到了夏秋洪水暴涨,赵顼也不用再担心得要沿河州县将水势逐日上报
韩冈很快就到了,从陈桥门往宫中来,路程并不远
一见韩冈进殿,赵顼就立刻问起了治河之事
韩冈详详细细的与赵顼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此套方略,世人恐难信服,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实验之”
赵顼立刻道:“此事不须验,这番道理人尽皆知”
此乃常理,住在黄河边上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
而且赵顼对于韩冈的信赖度不一样了琼林宴上的落体实验,雪橇车的大规模运粮,还有最近的观露而知雨,赵顼对韩冈的信任,尤其是有关格物之说上,朝中已无人能比
但赵顼还有几个问题:“黄河水急,洪水一来,内堤不知能不能保住?”
“所以内堤外堤都要整修内堤束水攻沙,而外堤则是防洪”韩冈登时回道,“一开始的时候,河上洪水一至,内堤必定会有垮塌之处不过当河水开始向下深切,那时候,内堤就逐渐变得安全起来……不过越到下游,地势越是平缓,束水攻沙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小,不过从洛阳到大名的这一段,如果施行起来,当能有所成效”
韩冈虽然说着束水攻沙的不利一面,但他的话已经足以打动天子
赵顼的确很想让黄河从此不再为害,但整条河流也分了轻重缓急京畿一带是重中之重,如果能保证京畿——也就是韩冈所说的洛阳到大名的一段——的安危,下游的堤防其实就可以暂且放上一放
“不知如今是否可以立刻施行”赵顼很心急,“正好河北流民有数十万之多,可以以工代赈,让其上堤修造”
“这个时候是不可能了”韩刚摇摇头:“如今已经是四月,算是进入了夏秋涨水的季节即便是旱灾,黄河水量也比冬天时要大了许多当要等着秋汛过后,方可实施不过现在就可以开始加固外堤,并调查河中水情,以确定黄河各段内堤的宽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