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靠着父亲和兄长,在京城中找到了两名能够打造风车的木匠,现在就跟在队伍中其中一人还是国初名匠俞皓的四世孙,乃是祖传的木匠手艺
想那俞皓,担任过朝廷的都料匠,世称俞都料有着三卷《木经》传世,是如今的木匠打造楼台宝塔的必备书籍,在大宋的匠师中,乃是公输般一流的人物,甚至有人直接就说他是鲁班转世
京城中,高达三十六丈、于庆历年间被焚毁的开宝寺木塔,就是俞皓一手督造当年开宝寺木塔修起来时,向着西北倾斜人问其故,俞皓说京城多西北风,现在虽然向西北倾斜,但百年之内就会给吹正过来而这座塔被焚毁时,塔身则已经被吹正,且离着建起的时候,却正好一百年
曾吕二人都知道韩冈的打算,也知道今次王旁带了什么出来为了解决旱情,如韩冈一般费尽心力的知县当真是不多见,为了浇灌田地,一口气在县中开了上百口井的传言,在京城中也能听到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天子赵顼对此还多有褒扬,赞着韩冈公忠体国,堪为亲民官之表率
远远地看到一队人从前面迎过来,只看队列,也算是严整一名身穿绿袍的官员一马当先,王旁眼尖,一看到来人就扬起了手:“是玉昆来了”
迎客的韩冈,还有作为客人的曾布、吕惠卿还有王旁,互相见礼过后,就一起往着县城中去
韩冈总觉得曾布和吕惠卿突然间一起被派出来有些不对劲对于天子的这项任命,他有一点不好的想法两人是王安石最重要的助手,现在一齐遣出在外,京城中的王安石身边可就是孤木难支想想如今正在朝堂上纠缠的事,说不准就是赵顼为了保下粮商们,先从王安石身边削了人手或许还有可能,是想让王安石和他的同党看一看他们治下的河北是什么样,好让王安石自己辞相……
韩冈这般想着,又暗暗的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太过于阴谋论了,也许只是天子赵顼单纯的信任曾布和吕惠卿,认为他们能将事实不折不扣的汇报上来
曾、吕二位要过境的消息,前两天就传到了白马县,故而今天韩冈一大早就出城来迎接——中间也顺道看了一下沿途几个村子抗旱的情况——无论是临时派遣的察访使,还是惯例的路中监司巡视地方,都会派人事先通知途经州县如果没有通知,突然冒出来一个官人,查验真伪都难
韩冈一路上与三人说着话,感觉曾布与吕惠卿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但韩冈也能理解,两位如今地位渐髙,瑜亮之争肯定是免不了的——尽管东京城中的桑家瓦子说三分的先儿很有名气,但韩冈只是在第一次上京是去听了一回,也没听出个门道——不知道这时候三气周瑜的段子有没有出现但既然日后苏轼写词赞过周瑜,多半还没有流传
说实在的,韩冈有时也有恶作剧的心思,想着提前将一干名篇,用着匿名的手段在寺庙或是一些名胜之地写上去虽然他对于那些名篇都已经记太不清,但重要的词句还是记得很牢固只要提前写出来,如今在杭州快要任满的那一位可要吃个闷亏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苏轼这几年都在外面,也算是吃了苦头,没必要再落井下石对于这位留名千古的文豪,韩冈还是保持着一分敬意
骑着马,很快就看到白马县的城头,而在城池之前,就是一座刚刚搭建起来、被一圈土墙围起的流民营
吕惠卿在马上直起腰,向营地中望了一阵,回头过来道:“听说玉昆已经在县中设立了四五处流民营有此布置,想必河北流民南来后,介甫相公也能安心了”
韩冈正待谦虚,曾布却道:“河北流民数以万计,不知玉昆你有没有足够的准备”
“流民之事暂时还不必担心”
“看来玉昆当真是胸有成竹了”吕惠卿笑道
“呵呵”韩冈自嘲的笑了两声,“不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黄河”
曾布和吕惠卿闻言皆是噗哧一笑:“原来如此”
王旁疑惑不解,但看着曾布、吕惠卿一听就明白,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迟钝
韩冈瞥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王旁一眼,回望着前方叹道,“现在的黄河已经开始解冻,冰面开裂甚多原本冰上的道路三天前开始就不能再通行,但河上想要走船至少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二月下旬之后,才是流民大举南下的开始”说着,韩冈再看了看曾布和吕惠卿,“学士和检正要想过河在白马渡是不可能了,要向东北绕道过去”
“当然”吕惠卿点了点头,“路程本来就是这般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