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不知,他们方才可都涌到巷口来了。”被王旖派来迎接韩冈的家丁在旁边语气夸张的说着:“三丈多宽的巷子都被挡住,连着送拜帖来的官人们都没了立足的地方。幸好天色晚了,才被本厢的巡兵给赶走。”
东京城中,绝大多数的厢坊都取消了宵禁,不过在内城中,尤其是宰辅和宗室国戚的赐邸所在的坊中,管得就很严格了。巡夜的士兵一队接着一队,更夫的梆子也是绕着深宅大院响了一圈又一圈。来求见的官员倒也罢了,剩下的百姓都是看热闹的居多。巡夜的官兵一赶,都各自散去。
韩冈一行回来时,街巷中已变得比之前空旷了许多。
官员们大部分都知情识趣,拥挤在韩家家门口,想要做的仅仅是递拜帖,而不是想着在韩冈回来的第一天就能跟他说上话。
此外虽然还有些军民围观,也有几个抱着侥幸心思的官员,但旗牌喝道在前,青罗伞张举在后,当韩冈驭马走向家门,在宰执的威仪震慑下,巷中已变得鸦雀无声。
平日里都是紧闭着的朱色正门从内侧打开,韩家的管家领着两名仆人站在阶下,向着门内高喊:“枢密回来了。”
在门前甩镫下马,韩冈随即大步踏入了家门,久违的家人,让他抛开了所谓宰辅的稳重。
王旖领头,韩冈的妻妾子女,还有家中的仆婢都在照壁后的院中。一见韩冈便齐齐下拜。
“都起来吧。”韩冈上前搀起了王旖,一边打量着妻子,一边笑道:“这半年,可是辛苦贤妻了。”
韩冈话中调笑的味道居多,王旖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回到正堂坐下,韩冈把子女们都叫到了面前来。
时隔半年,韩冈的子女都还好,各个健健康康的。大部分都长高了一寸半寸。而且在韩冈去河东的这半年里,前后又添了两个,依然是儿子。
郭子仪九子八婿,在儿子的数目上算是打了平手,而且还有继续超越的可能如果按《旧唐书》上的八子七婿的说法,更是已经超过了可女婿的数量就差得远了。
大点的韩钲、韩钟和金娘,被招过来叩见韩冈。上了学,明了礼,礼节上让人挑不出刺来。而韩家最小的还都不会说话,在乳母怀里咿呀作声。
严素心生的小九仅仅三个月大,小脸胖乎乎,闭着眼睛睡觉。不过韩冈抱过来时就被惊醒了,一下大哭起来。小小的身子声音却大得很,在韩冈手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忙被乳母给接了过去,抱到旁边哄着。
周南搂着金娘,瞧见韩冈被闹得尴尬,笑道:“都是官人不在家,要是再迟点才回来,大哥、二哥都不认识你了。”
韩冈摇摇头,问严素心:“九哥是不是都这样?还是就见到我才哭?”
严素心叹气道:“九哥最是不让人省心,不论白天夜里,隔上一个半个时辰就肯定会闹起来,都没有好生睡觉的时候。其他的哥哥这么大时都只两个乳母,偏偏就他还要多一个才服侍得过来。”
周南笑道:“照奴家看,九哥比他哥哥们精神多了,日后肯定跟官人一样文武双全。”
严素心摇头道:“文武双全是日后的事,如今可是吵得让人睡不好觉。八哥就比他安静多了。”
就这么说着,小九的吵闹也不见停,另外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子反倒被带着哭了起来,堂上顿时吵成一片。
王旖见韩冈皱眉头,忙对韩家最长的一对儿女道:“钲哥,金娘,你们爹爹也累了,先带着弟弟们下去,待会吃饭时再叫你们。”
金娘从周南怀里挤了出来,乖巧听话的向韩冈和王旖行了礼,跟韩钲一起带着弟弟们出去了。
耳边算是清静了下来,韩冈摇头苦笑。
初时儿女环绕还挺开心,但转眼就觉得闹心了,吵得慌。他真心是佩服周文王,生了那么多。也难怪周武王要伐纣,完全是被逼的。且不说那么多兄弟不给他们抢一块地安置,就要割自己的肉。就是全都养起来,也都会闹得人一刻不得安宁。
王旖又对韩冈道:“儿女多了也热闹,官人不在家,就靠孩子们解闷了。前日奴家去了宫里一趟,冷冷清清的,看着人多,人气却少得很。”
“说的也是。”韩冈进出皇城的次数也不少了,那种莫名阴冷的感觉体验过了不少次。
王旖说了两句闲话,又问韩冈:“官人下面几天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开始上朝?”
“回头让。明天为夫得上殿,后日无事就去岳父那里打个招呼吧。”
王旖脸色一下白了,“后天?!”
“啊。出远门回来,亲戚家难道不应该去走一走吗?”韩冈笑道。
之前韩冈无视政府,选择了强行回京,但事情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和王安石之间的问题,他并不打算再拖下去,必须尽快解决。妻子脸上的忧愁,韩冈也看在眼中。差点就导致王旖拒绝婚事的问题,一直缠绕着他们这对本应是珠联璧合的夫妻。
韩冈探手过去握了握妻子的小手:“放心,为夫过去不是跟岳父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