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比起经常云山雾绕、咬文嚼字的奏章,快报上浅显易懂的报道,更容易让向皇后理解。两大报社最大的支持者,恰是便是皇后。
御史台之所以妥协,也正是皇后说了一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御史的作用除了监察百官,也有传递下情的这一条。如今御史台攻击两大报社,却等于是公开承认了他们想要独占宫中耳目,嵌塞众口。
但两大报社背后的势力其实是一回事,全都是在京的豪门勋贵。皇后拿出来的理由,有多少是得到了每天入宫问安的贵妇们的提点,那还真是难说。
章惇将手上的旧报纸折好收起,当年买下这份只有比赛结果和球队介绍的报纸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齐云和赛马两家会社出版的快报,会有变成布衣御史的一天。
只是两家报社并非善男信女。报纸的好处和收益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对此动心。想办一份报纸来挣钱的,不知有多少。去年就出现了一份《每ri新闻》,背后颇有几名贵戚撑腰。
也同样是从赛报开始起步。赛马总社的《逐ri快报》上绝不会有蹴鞠联赛的战报,而《齐云快报》也不会刊登赛马的结果。这就给了《每ri新闻》一个出头的机会。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京城报社三足鼎立的局面很快就会出现。可惜没过几ri就失了火,《每ri新闻》社的房子烧通了顶,而报社明面上的社首,还被问了个遗落火种的罪名,罚了一大笔家财。
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坐在树荫下沉吟了一阵,章惇把儿子都招了过来,“大哥,你去三司衙门,请吕望之放衙后过府一趟。”
章持连忙应了,赶快换了衣服,去请时任三司使的吕嘉问。
“二哥,你把从五天前起到今天出版的报纸给我找出来。”
章援也应诺,转身去找报纸了。
章惇坐在树下,紧皱着眉头。原本还能感受到的荫凉,现在都变成了燥热。
“大人。”
章惇抬头,章援已经把这几天来的快报都找了出来。
手快脚快的翻了几下,章惇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内容。
五天前的《齐云快报》上,正在议论大宋最新统计出来的户口。
朝廷每逢闰年便要更造户籍田簿,以便能及时掌握户口和田地的变化。如今的历法是十九年七闰,基本上两年三年就要把籍簿新造一遍。
去岁是闰年,在秋收后,各地开始检定户口,用了半年的时间,方才归纳成册,一级一级的送抵京师。
因为战乱的关系,河东是没办法计算了,河北受创也不小,可其他各路,户口都有很大的增幅。
在《齐云快报》上,列出了数据,甚至画出了图表——乍时有些不懂,但仔细一琢磨,用图表来对照历年数据,变化的多少,能让人一目了然,比直接数字强的多了。
图表横的是纪年,纵的是户口。从熙宁初年开始,到这一回的记录为止,通过图表可以很直观的出来天下户口的变化。
太平时节,户口理所当然每年都在增加。不过在熙宁六年,户口变化的曲线陡然向上,户口数量比前一次更造时增长了十分之一。
这是保甲法的功劳。保甲法的作用不仅仅是编练民兵、安定地方,更重要的是通过设立保甲,可以更有效的编户齐民,找出隐户逃户。
可去年的增长幅度,只比熙宁六年稍低一点,那条折线同样的向上翘起。报纸上,用了很大的篇幅赞扬了这几年的朝廷安定,朝政清明,使得天下风调雨顺。只是在结尾处,则又用简短的几句话提到了种痘法。
章惇哪里不出这篇文章的真实用意,但种痘法的好处,世所公认,天下遍地是香火旺盛的药王庙也证明了人心所向。
中书和三司都想知道到底是谁将如此重要的国家数据给泄露出去,查了几ri也没个眉目。筛子一般的衙门,要找出是从哪一个洞把沙子漏下去的,那完全是个笑话。
幸而报纸上的数据并没有具体到郡县,相对而言,还算是遵守了默契。
近两千万户的这个数字,放出来也足以吓倒北方的敌人。就算是十户出一兵,也能有两百万壮丁可供驱用,还不会影响到国家内部的安定。
同时还能安定人心,两府对此虽颇有微词,但也只能默认。
章惇摇摇头,其实是不得不保持沉默,已经是势大难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