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可以消磨,恩情可以忘却,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念头,正常人中都不会短少。
韩冈的话,捅破了虚假的安全感和稳定感,只要他所说的一切被世人所认同,那么南朝的对外战争将会再一次掀起**。一个不好,就会把整个大辽都给卷进来。
原本张孝杰就是以交还瓶形寨为借口来见韩冈一面的,现在韩冈“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让他不敢久留,要尽快赶回去向耶律乙辛禀报。
在他来,辽宋两国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对待韩冈这番话的态度上。
‘很危险,要是能够早日解决就好了。’张孝杰暗暗地想着。
像韩冈这样能力威望都不缺,对己方的士卒和百姓还有极大威慑力的敌国宰辅,终归是不要再留在南朝的朝堂中,这样对大辽是最为有利。
之前他与耶律乙辛及萧十三等国中重臣议论南朝的宰辅,给韩冈的评价是最高的。
其余宰辅:王安石很麻烦,但毕竟年纪大了。年轻一辈的宰辅中,以吕惠卿、章惇、韩冈最为知兵。
吕惠卿新近收复了兴灵,而韩冈更是在河东再一次证明了自己。以才干论,他们两人是出类拔萃的。章惇就差了一筹,毕竟他只在南方有过经验。
至于其余宰辅,如蔡确、曾布之流,不过是吕夷简、韩琦之辈,勾心斗角有能耐,遇上军事都懵了。富弼因其曾经出使大辽而备受称道,但他所做的是三十万银绢的岁币升到了五十万,而早在他之前,签订了澶渊之盟的曹利用难道就比他差了吗?不过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罢了。
依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之前的法,只要不是韩冈或是吕惠卿主政,就不会有战争。就是有战争,如果不是能力出众的统帅,也不值得去担心。
像韩冈、吕惠卿这样的文武皆能的宰辅,在南朝当真是凤毛麟角,多半是木秀于林的结果。换做是其他重臣领军,只要大败宋军个一次两次,南朝的君臣自然就会老实下来。
可是韩冈方才所说的一切,使得战争的目的完全不一样了。
宋人并不好战,之前有许多将领仅仅碍着南朝皇帝的严令才会接连开战。
可是只要韩冈方才的那番话传出去,南朝内部的反战声浪立刻就会被压下去。韩冈身为牛痘种痘法的发明者,无论南北,都有百姓为其设立长生牌位,而他说的话,更多的人会将其奉为圭臬。
韩冈的另一个身份是当世大儒,一派学宗。就算不在朝堂,也能引导世间的舆论。其在朝堂,肯定会更加危险。
那将不会是为了皇帝的脸面和青史留名才会这么叫着教训辽人,而是锲而不舍、直至一国灭亡的战争。就是有大量的牺牲也会坚持下去,以保证大宋的江山永固。
而在绵长的战争中,大辽的内患远远超过大宋,多半会最先崩溃。除非一个胜利接一个胜利,否则一旦有一次失败,大辽内部肯定就会大乱。
唉的一声叹,张孝杰收起了满腔的忧思,随着大军继续向前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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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中信回到瓶形寨时,天色已经很晚。原本艳红瑰丽的晚霞,也只剩西面天际处的一抹暗紫。
钉了铁掌的马蹄,在幽深的城门门洞踏出空寂的回响。直至穿过门洞,嘈杂的人声才传入耳中。
喧闹的营地让韩中信的心情一下就好转了许多。阴郁的表情跟他的性格并不相称,热闹的气氛才是他的最爱。
瓶形寨虽然是军事要塞,但也同样是边境上的重要集镇,真正到了赶集的时候,总会人满为患,将地摊摆到了城墙外。
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过去的繁华和热闹。
“张孝杰走了?”
韩中信找到韩冈的时候,大宋的枢密副使正在校场,拿了张巨大的重弩瞄准了套着铁甲的假人靶子试射。
在最强的敌人开始用铁甲武装自己之后,神臂弓的价值大幅下降,装备威力更加强大的远程兵器迫在眉睫。
破甲弩,便是为了这一目的而设计出来的新型弩弓。时至今日,力道五石的破甲弩已经在军中普及,更强一点的克敌弓据说也已在测试中。
韩冈现在手中拿着的这一件也一样。就是有些过头了。前后两条弓臂,类似于床子弩中的小合蝉弩,只是小了许多,但还是要比最大的重弩要大上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