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恕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这可是桩难事。”
战前的代州,不算近两万各自拥有家庭的驻军,都有三万民户;忻州虽小,民户也近两万。三千户在其中只占了小半。何况这些民户,没几个能达到户均五口的平均线。也就是说,实际拥有的人口比正常的要少得多。
在诸多土地的原主阖门死难的情况下,重新分配无主土地成了忻代两州的当务之急,韩冈早在屯兵忻口寨时,便安置难民在忻州去就地补种口粮。现在也只不过是之前的延续和深入罢了。
不过这一件事,其实已经出了韩冈的职权范围。置制使是军事方面的临时差遣,之前能够允许置制使司插手地方政事,也仅是因为忻代战乱未止,韩冈以宰辅的身份权宜行事罢了。现如今,兵戈已止,置制使司再干预政事,就很难再说得过去了。
“……记得昔年蜀中大旱,韩忠献曾为益、利两路体量安抚使。”邢恕低头考虑了一阵,然后说道。
“正是如此。”蔡渭一击掌,笑道:“家严也是这么想的。”
韩冈现在的差事的确不能署理民政,既然如此,蔡确就像干脆顺水推舟弄个新差遣给他,随便找个名目,比如体量安抚使什么的,加个大字也行,体量安抚大使,
韩琦曾经受命体察并救治过蜀中的旱情。这个就是先例。有先例在,安排韩冈这等重臣,便有了名目。
相比下来,吕惠卿就比韩冈好安排多了。
只要保持宣抚使的名号,直接让他来治理陕西。宣抚使军政皆可理会,吕惠卿手中的权柄虽大到碍眼,可照规矩做事就不会有越权一说。
要酬奖吕惠卿的功劳,一个宰相之位是少不了的。不过若是能晾上几ri,却有很大的机会寻他个错处,让他的宰相梦再拖上个几年。
当然,如果脸皮厚一点,拿着曹玮平南唐的旧事,几百贯赏钱也就打了,回来后照样只能做枢密使。
只不过要说动皇后拉下脸来,难度肯定要比让她从国库中掏个两三百万贯出来,或是给一个宰相的位置还要高。而且皇后也不可能只让吕惠卿回来,将韩冈留在外面。
政事堂想要厚此薄彼很难得到皇后的同意。皇后不画押、不盖印,就是有王安石这名平章军国重事在,也奈何不了。
那么蔡确到底想要让自己做什么?邢恕翻来覆去的想着,忽然一道灵光闪现:“是要让吕吉甫去河北顶替郭逵?”
蔡渭神se变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笑容。
邢恕现在依然在司马光门下,奔走在两京之间。在洛阳,他的名声都还不错。是许多旧党元老所好的的
旧党是不可能退出朝堂的,只要南北之争犹存,主要成员皆出自南方的新党就不可能将北方的士子给整合起来。
有人,有势,旧党纵然在两府中失去了位置,可在中层,依然不输给新党。尤其是在京朝官的序列中,旧党及其同情者的人数是要远远过新党。只是多在地方,而难以在朝中立足。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上没有宰辅统率,下则是在国子监中学习三经新义的太学生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旧党免不了要分崩离析。
邢恕眉头皱了半天,正想要开口,外面呼的一阵喧闹,正是在门前的大街上。将他的话给堵住。
一名骑士穿街而过,身后飘起的旗帜上书写着墨迹淋漓的捷报。很难有人能得清那一晃而过的文字,但露布飞捷的信使都会在穿过市镇时,向人群散播大捷的消息。
随着外面的议论渐起,邢恕和蔡渭终于了解到了到底是哪里又传来了捷报。
“王都监大破高昌?”
“王都监是谁?”
“高昌……高昌又是哪里?”
“是西域吧,芝麻大的小国。”
“还不及辽国腰上的一根汗毛粗。胜之不武,赢了也好意思叫大捷?”
“好歹是西域,走过去不容易啊。”
隔墙的议论仅仅持续了几句,喧嚣声便重新响起,唱曲的依然唱曲,弹琴的继续弹琴,并没有因为这一道来自于西域的捷报而受到影响。
如果这一回王舜臣的捷报出现在宋辽开战之前,当还是能够惹起相当程度的关注。但现在,远在天涯的胜利,相对于宋辽两军数十万大军交战的激烈,未免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外面的动静,似乎连成为酒桌上议论的话题的都远远不足。
蔡渭打了个哈欠,转回头来问邢恕:“刚才……说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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