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参军,你可让俺好找。怎么躲到偏院来了?”
院中响起了折可大的声音,田腴放下书信,起身相迎:“枢密不在。章质夫跟着走了。其他人各有各的事。也就剩我在这里守着了。就贪图着偏院清净点。搬到这里来了。”
清静?
折可大想着蝉鸣正噪的院落中张望了一眼,知道是田腴做人小心。笑说道:“来参军真的要做百里侯了。枢密留参军下来坐镇本县呢。”
“哪有那么简单。”田腴摇摇头,谦逊的说道,“虽承枢密重,但整件事还难说得很。”
“参军,且不说朝廷会不会驳枢密的面子,就是驳了,也肯定要在哪里给个补偿。”
田腴笑着拱拱手:“且承吉言,就朝廷的了。”
后勤之重,实重于泰山,田腴战后论功,并不在众将之下。衡量才干,酬奖功劳,韩冈已经让他暂时署理雁门县政务。知县是百里侯,全国也仅有一千五六。边郡要地的知县,属于第二任知县资序,正常情况下至少是朝官一级才能担任。不过忻代之地新遭劫难,雁门县的户口只剩千余,已经是标标准准的下县。在主张撤并州县的王安石主政下,要不是雁门县的战略位置过于重要,肯定要被裁撤了。这样的小县,京官也勉强做得。何况田腴功劳足够、能力足够,差得只是官阶和资历。不过那就是不确定的原因所在了。
朝廷之后让不让田腴转正,成为雁门知县,这还很难说。但田腴的本官官阶至少已经是京官了。日后考上进士,并积累年资升任朝官,便是气学一脉的中坚力量。纵不及新党新学在朝中的风光,可在关西或者河东,还有广西,陇右,气学弟子的机会都不会少到哪里去。
“参军,枢密到底去了哪里?”与田腴几句寒暄后,折可大坐下来问道,“真的已经去了瓶形寨?”
“枢密昨日就走了。你可回来迟了。”
官军都撤离了朔州,依照和议,就该辽军将代东的寨堡还回来了。代东诸寨,现在就剩一座瓶形寨,韩冈亲自去接收,也是在情理之中。那是最后一座寨子了。待辽贼还了瓶形寨之后,就该交换俘虏了。但折可大收到的消息,韩冈要明天才走,所以他才会赶回来。只是方才在衙中拉着胥吏一打听,才知道已经走了,只是具体原因还得问田腴。
“不是说明天才出发吗?”折可大悻悻然的问道。早知道韩冈会提前出发,他也没必要这么赶回来了。
“因为有贵客来了,枢密不好不出面。”田腴上上下下打量了折可大几眼,见其风尘满面,一脸倦容,知道他是兼程赶来,安慰道:“这一路受累了吧。”
“还好。”折可大摇摇头,追问着:“到底是什么贵客?要劳动枢密提前出发。难不成是耶律乙辛亲自来了?”
“怎么可能?!”
“参军,那些礼物已经造了册,收入库中了,可要再查一遍?”
“什么礼物?”田腴的话被打了个岔,折可大见一名小吏递了单子上来,随口就问道。
田腴仔细着手中的文牍,先打发了小吏出去,然后才对折可大说道,“这倒是耶律乙辛。是他送来的礼物——给枢密的。”
“耶律乙辛的礼物?!”折可大心中一跳,“枢密当真收下了?!”
“枢密说了礼尚往来嘛。没必要拒人千里之外。”田腴笑道,“耶律乙辛送的礼由枢密代天子收下,等送到京城后,让朝廷去想怎么回礼。我们就不用费神了。”
折可大笑了起来:“枢密果然还是提防着耶律乙辛那老贼……不过耶律乙辛那边,面皮上恐怕就有些不好了。”
“枢密说了。他不是羊叔子,耶律乙辛也不是陆幼节。既然缺乏对彼此的信任,还不如就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何须遮遮掩掩?”
陆抗【字幼节】与羊牯【字叔子】的故事,折可大读书时曾经听说过。西晋之初,东吴都督陆逊之子陆抗与西晋大将羊牯各自领兵对峙在荆州。虽互为敌将,但陆抗赠羊牯以酒,羊牯回陆抗以药,两人皆是毫无疑心的饮用、服用。如此淳淳君子之风,让后人也为之欣羡不已。
只是韩冈完全不信任耶律乙辛,与其猜测他的本意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还不如明白的告诉他‘我不信任你’来得痛快。
“枢密做事果然痛快!”折可大拍着腿,韩冈的行事作风实在很对他的胃口,“其实耶律乙辛哪里还会在这时候让枢密不顺心。还是讨好的意思居多。”
“管他到底是何意,照规矩来就是了。”
折可大点了点头,话又转回来:“那枢密提前去瓶形寨,到底是为了哪个贵客。”
“张孝杰……嗯,应该叫耶律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