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型关的地势比雁门好些,可也简单不了多少。平型关、紫荆关,或者按此时的称谓——瓶形寨、金陂关,两座天下闻名的险关要隘,都如同雁门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他轻声道:“瓶形寨的地势不提,作为宋辽界堡,攻下此地不会那么简单。”
韩冈前生今世都没有去过平型关,可是他手下有数以百计亲眼过平型关地形的官兵,问一问就知道攻下那一处关隘有多难。
“可如今攻城拔寨已经有了更为精良的利器!不正是枢密你的发明?”
“挖掘地道,填制火药吗?”韩冈反问,心中哭笑不得。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世人——包括他的幕僚——对他在军器上的发明和想法,信心实在太多了一点。但韩冈可不觉得火药爆破能对瓶形寨这样的关隘管用,“铁裹门下挖不了地道,瓶形寨处就可以吗?”
铁裹门就是雁门关的关城所在,位于关隘通道绝顶,以东西两山黑石如铁色而得名。想在铁裹门下挖地道当然是不可能的,下面可都是石头。瓶形寨的情况也同样如此。连开掘放置火药的地道都挖不出来,怎么可能作为攻下瓶形寨的依仗?
基于同样的道理,韩冈不准备正面攻击雁门、瓶形这样的山中关隘。
正面硬攻山关难度极高,不仅是对辽军而言,对宋军也是一样的困难。无论哪座关隘,关前的道路基本上都是狭窄绵长、在山中蜿蜒曲折。地势崎岖难行。在关口处,不会有足够让大军施展的空间,无论是床子弩还是霹雳砲,都摆放不了太多。
“可是……”黄裳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火药不行、地道不行,根本派不上用场。”韩冈正容注视着黄裳,“勉仲,莫要心急啊!”
火药还没有经过改进,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经过实验,火药炸毁村寨的土墙虽毫无压力,但雁门关、瓶形寨那样的壁垒重重的关隘,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连普通点的老旧城墙都难以炸开。
“难道折府州的报告你没有?”韩冈又补充了一句,“不管用就是不管用啊。”
武州州治神武县城虽然是正当要冲,却也七十年没有重修过。而朔州州城西有武州,南有马邑,其地理位置又不在雁门通往大同府的官道上,论起城防,不如神武县,更不如正当雁门的马邑。那一重城墙上百年没有好生的休整了,一道道裂缝遍布墙体,到处可见一丛丛自裂隙中探出头来的草木。
就在昨天,折克行便将捷报传回,没有让韩冈等待太久。而在捷报中,也说了火药的功劳。只是虽然因为是韩冈的提议,捷报内多有美言,可实际上的功用,只能归入对守军的心理攻势范畴。
据韩冈安排的工匠回报,在爆破处,城墙根部坍塌了一片,一条裂缝从墙根一直延伸到顶端,但整体还保持完好。只是这一炸,吓到了这一面城墙上的守军,让折可适亲领的一队敢勇顺利登城。
“那只是数量太少了一点……才百多斤啊。”黄裳犹在辩解。
“那要装多少?几千斤吗?”
让折克仁带着北上、分拨给麟府军的不过百斤的原始火药,的确远远不够使用。又不是后世的炸药包,如果有个几千斤,说不定真的能将城墙给炸塌掉。
只不过在这个还没有开始普及火器的时代,想要找到更多的火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在京城,还能去翻烟火铺子,或是从军器监的作坊中找到一点材料。但在河东,就很是困难了。
韩冈手里的这些货全都是临时配的,还不到五百斤,除去前期实验的一部分,剩下的都送到了折克行那边。
反倒是关西,由于在延州、渭州有大规模的军器作坊——其中包括一系列如毒烟火球一般使用火药的武器——硝石、硫磺的储备远比河东要多。想起来,韩冈就免不了要羡慕一下。
除此之外,另一方面,爆破技术还有爆点的选择、坑道的挖掘等一系列的进阶研究——韩冈尽管对此不甚了了,但前世好歹听说过——这就需要时间和金钱来发展,不是现在就能完成的。
这一战术,只是初生而已,还急不得。韩冈有着清醒的认识。
“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吧。”
仿佛就像是在接着韩冈的话,门外的亲兵在外大声报告:“枢密,永兴军路驻泊兵马都监白玉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