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五十万匹,银五十万两,相当于两倍的岁币。不过这不是岁币,而是一次性的买断。
韩冈之前说的三五万贯的确是太少了,但这一百万匹两的买断费也未免太多了。如今的银价一两一千八百钱,相当于两贯半,而作为随笔供给辽人的绢绸,均价也在两贯上下。两百多万贯的现钱。以兴灵之地的税收不知要到哪一年才能收回来。不过也正如童贯所说,得到了兴灵,光是省掉的军费就不知多少了。
除了买断兴灵的代价过于高昂之外,本质上跟韩冈的要求一样。这两百多万贯的财货,也是照顾耶律乙辛的面子所给予的实利。
韩冈其实也不甚恼,比起岁币,这个一次性的买断的确不算吃亏。也难怪朝中不怕吕惠卿反对和议。他所争的,不正是兴灵吗?
“此外还有沧州北界增开榷场。解州刺史将为使常驻。”
这的确也是韩冈的要求。之前准备用来卖好耶律乙辛,同时收买京中豪门的手段。至于解州刺史,就是皇后的那位堂兄。
“武州呢?”
“辽人愿以代州诸关塞换回。甚至可以交还熙宁八年,河东北界割让的七百里失土。”
还真有创意,韩冈倒真想为耶律乙辛的想象力拍案,“……皇后怎么?”
“圣人和王平章不同意。”
的确是不可能同意的,要是让天子赵顼知道,谁也说不准他是高兴还是羞恼。
“不知枢密你意下如何?”
“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同意吗?”
韩冈带人出帐,辽军的尸骸正收拢起来在野外焚烧,一道道浓烟在澄蓝的天幕下分外显眼。
“飞捷的奏报早已上京,请两位回去后奏于皇后殿下,和议可以,但武州绝不交还。”
韩冈望着南方的滹沱河水,“天时地利人和俱全,难道还要怕他辽贼不成?”
滹沱河发源自繁峙县瓶形寨附近的泰戏山,出山之后一路流向西南。途经代州雁门县、崞县抵达忻口寨。然后在忻口寨折往东南,穿过太行山进入河北。
滹沱河穿过太行山时落差极大,不能利用其来沟通河东、河北,但滹沱河在河东的径流,大半是在忻州、代州的带状盆地之中,水流平缓,河面宽阔,自古时书。《墨子》之中提起大禹治水,便有‘呼池之窦,洒为底柱……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民’之语。这个呼池,便是滹沱河。
只是之前正逢春末,山头融雪和春日雨水汇合的桃花汛时节已过,滹沱河水位大降。三尺多勉强可以行船的水深已变得深不盈尺,河底浅滩一段段的暴露在外,整条水道完全无法利用。也许再过一个月夏汛到来时,这条河道将能重新派上用场,但那时候几乎连饮马都显得困难。
其实以堤坝抬升水位的工程技术手段,在灵渠中就有使用,用于滹沱河上,也一样可行。可是要弥补从代州到忻口寨的落差,在河面宽度能达到七八十丈的这一段河段上,就需要修筑高度至少在一丈的漫水坝,这个工程量比一条简易轨道大得太多,人工、物资和时间都不是韩冈能消耗得起的。
通过当地的土著了解到水文地理后,韩冈便决定放弃水运、修筑轨道。本就不擅长水路交通的辽军也同样只能望河兴叹。
现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从大小王庄至代州城,四五十里简易轨道的修筑需要大量的工时和物资。但随着时间进入四月,五台山中的雨水也渐多起来,滹沱河中水位的上涨让韩冈原本放弃的选择,又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中。相对于耗费过大的轨道,
当两艘载着百余石粮食的河船,在数匹挽马的拉动下,顺利的抵达了代州城下预备好的码头上,官军的补给线也变成了水路交通加上轨道运输的综合体。
这可谓是天时相助。
山中的雨水多了,但代州盆地中却没怎么下雨。这让逐步进抵代州城下的宋军能够很顺利的做起攻城的准备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老天帮了大忙。
除了天时之外,人和的方面也同样越来越占优势。
在神武县的方向,麟府军之前就已经控制了古长城一线,彻底掌握了武州,直面朔州之敌。随着辽军兵败大小王庄,朔州守军士气大落,折克行乘势翻越古长城。
这也意味着宋军全面攻势的的开始。
一天后,宋军的骑兵出现在朔州州城外,并与退守此处的辽军几番交手。
出自河外的骑兵实力不弱,不过数目不比朔州的辽军,仅有千骑。一番缠战后见辽军越来越多,便选择了撤退。
两千多辽骑紧追不放,一口气追出了二十余里,直至山中,被引进了折克行摆下的伏击圈。
只可惜辽军熟悉地理,且领头的军官为人精明,麟府军的伏击最后只咬住了两百多人下来。
但这一战,也打掉了朔州辽军最后一点信心。面对宋军紧逼,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冒险远离朔州城的防护。
所以第二天,当第一支步军抵达城外,便顺利的安营扎寨下来。
从神武县翻过古长城进抵朔州的麟府军超过五千,并压制了城内的守军。
仍在大宋境内坚持不退的辽军,此时已经面临着后路断绝的危险。且朔州往北,便是西京道的首府大同府了。
此处战略要地,是不容有失。
要代州?还是要朔州?
韩冈正等着萧十三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