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大小王庄的主帅,同样是板着脸,漠然的行礼:“枢密放心,已经安抚好了。”
萧十三瞥了他一眼:“你也放心。我会率本部留到最后的。”
两万士卒和五万战马的驻地,是以大小王庄为前沿核心的一片方圆广达五六里的土地。兵马之多,原本赶来支援的时候仅仅一万四五千人,就用了一天的时间方才到齐。现在要走,只会用上更多的时间。
如果不想落到一个兵败如山倒的局面,萧十三自是要选择良将为大军殿后。所以耶律道宁被选中了,要维护尚父耶律乙辛的威信,就必须要让尚父殿下的亲信将校领着宫分军出面。
但仅仅是殿后的两三千人依然并不足以遏阻宋军,同时维系住军中的士气,耶律乙辛和他萧十三本人的威信。所以萧十三本人也决定亲率本部留在最后,保护全军安然返回代州。
耶律道宁默然的躬身一礼,再没多余的话。
随着离开的各部兵马渐多,大小王庄营地内的火光越来越少。离开的人光明正大的举着火炬离开,照亮前路。他们有一部分的作用是吸引宋军的注意力。但断后设伏的一部兵马,则是潜伏在黑暗中,等待上钩的宋人。
“代州还能守吗?”张孝杰低声问着萧十三。
出营的人马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不仅仅马背上的骑手,还有他们所骑乘的战马。马匹这样有灵性的动物,比起其他牲畜更能体会到人心的变化。
对马性还算熟悉的张孝杰甚至能感觉得到撤离的大军中,每一匹战马都被感染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郁。
萧十三诧异的了张孝杰一眼,之前都商量好了,怎么还问。
但清了张孝杰脸上的难以掩饰的神色之后,他便明白了。纵然一切都跟着计划走,可在心中缺乏底气时,依然需要言语来平复心中的乱绪。
“如果能稳守雁门,繁峙,还有很大机会的。”
萧十三不准备守代州了,那么大的城池,区区两万人根本填不满,守城的又是完全不擅长城池攻防战的骑兵,等于是给宋军送功劳。还不如退守到边关上,只凭地利,就能让宋军吃个苦头。
“不知道尚父那边听到之后,会是什么想法?”张孝杰叹了一口气。有兵马在手的萧十三不用太在意,可他却不能。
“为尚父保住兵马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兵,就不能维系住现在的地位。而只要有兵马在手,无论败了多少次,丢了多少脸面,照样能保住地位、保住地盘。
“而且只要有雁门和繁峙县在手,多半还是能换回尚父想要的东西。”
交换的筹码不在多寡,只在对方是否重。
雁门山上的雁门、西陉二关,以及飞狐陉上的繁峙县瓶形寨平型关,是宋辽两国边境上的数得着的要隘。是门户锁钥。
这两处关隘的价值无论在宋辽双方的眼中,都不输于代州。如果拿来交换的话,还是能换回一部分想要的东西——比如失土,比如钱帛。
“希望还不要到那个地步!”“张孝杰回望着西南方的黑暗,“希望韩冈的胆量能再大一点,心再贪一点。”
如果宋军狂妄自大,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张孝杰话声刚落,远处一阵骚然。
“宋人的骑兵出来了!”
来自望楼之上的呼喊声刚刚落定,几条火龙从一线的营寨中逶迤而出,然后就像孔雀开屏,一下分散开来,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星星火光。
战鼓声在宋军军营上空回响,出营的军队声势浩大,星辰交汇而成的潮水向着刚刚离开军营的辽军涌来。
但星潮前端的黑暗里,早有斥候先行一步,双方的游骑远在双方的骑兵主力接战前就开始了的交手。
“宋人是虚张声势!不须惊慌,不得争抢,按照事先预定的顺序离营!跟他们说,反击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要稳住。”
萧十三接连派出亲信去传话。并又加派一部兵马保护侧翼安全。试图将宋军的骑兵遏止在撤退的道路之外。
不过这话他说得并没有太多底气。有轨道在,就是萧十三他本人也不敢保证韩冈是不是有运来更多的骑兵。但他却不得不说。能安抚一个是一个,稳住全军的阵脚是他的责任。
不论成与不成,至少能保证主力能够安然回返代州。
但另一方面,就像他和张孝杰之前所期盼的,机会起来的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