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援救河东的人选,向皇后便问韩冈:“韩学士,不知这一回到底有几分成算?”
“只要臣到了太原,敢以阖家老小担保太原不失。”韩冈轻松的笑了一笑,“而且眼下是春天,一冬天战马能掉了几十斤膘,不养一养就赶着上阵,能死一大半去。殿下其实不用太担心。”
韩冈的自信感染了皇后,让她放心下来。
“那么学士还有什么要求?钱粮、兵械和兵马都尽管提。”想了想,她又说道:“出战不能没有兵马。西军正好歇下来,学士可在其中拈选精锐,调其北上。”
“西军调来无用。刚刚才打过一仗,缓急间派不上用场。”韩冈缓慢而坚定的摇头否决,“大宋承受不起再一个高粱河之败!”
“兴灵一仗打过,耗尽了西军的气力,必须要有一个大的休整期才能恢复如初,这不是一封诏书就能把兵马调到千里之外的。而且战功的赏赐还没发……确切的说,兴灵之役到底是功是罪还没下定论,如何调兵遣将?”
太宗赵光义惨败于高粱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平灭北汉的功赏没有及时发下,使得军心不济;剩下一部分原因,就是刚刚结束了北汉之战,就调兵东行,攻打幽州。战略上有突然性,可就没考虑到军队的承受能力。
这一惨痛的教训尽人皆知,两府中人不需要韩冈多做解释。只是向皇后还有些懵懵懂懂,她对旧日战例。韩冈不得不费了一番口舌来解释,并顺势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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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泽该死!”
在殿上章惇还要压制自己的心情,回到了枢密院,便没了那么多估计。破口大骂着顶替了刘舜卿的州官,“调走了一条大虫,本以为换上的好歹是条狗,谁想到竟然是头猪!”
章惇的话,让韩冈觉得莫名耳熟。他是跟着章惇、薛向一起回来的,方才在殿上已经定下了以枢密副使宣抚河东,虽还没有宣麻,可也算是西府中人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一朝君,一朝臣。府君换了,下面的将校还能安稳做着事?人心散了啊!”韩冈倒不在乎在章惇、薛向面前,说几句悖逆的话。其实这话也没什么,反而是拉近关系的手段。
“玉昆。”章惇觉得韩冈话中有话,“你可是事先知道了河东的内情?”
“好歹韩冈也曾安抚河东,旧属不在少数。天子派去河东北界的人选倒行逆施,自然有人会求到我门下,也少不了抱怨。”韩冈摊摊手,“但我又能说什么?”
以代州知州魏泽为首那几位调去河东时,必然是得了赵顼的嘱咐。既然是秉承天子之意,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前任有功却左迁,他们到任后自然一切都会反着来。为了讨好天子,去找刘舜卿和秦怀信的差错也不在话下,甚至两人留下来一众亲信,也都成了打压的对象。
正如韩冈所说,不是没人求到他门下,可韩冈又有什么办法?本来就是受了他的拖累。也只有辗转托人照顾他们的家人。至于那些被找出差错的军校本人,韩冈则只能干着。
“刘舜卿被证回易,秦怀信被查冒功,‘无才无德无能,所谓战功莫非杀良,便是编造’,这些弹章难道就没报上给枢密院?刘、秦二人在雁门关中的亲信和重用的将校被一打尽,一个个被追究罪责。”韩冈一声冷笑。
练了《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都能荒淫好色,何况几个让皇帝不开心的臣子?要不是韩冈本身底蕴强,同样少不了被秋后算帐。一边是皇帝,一边只是被打压的臣子,他们难道会怕得罪韩冈,而不去奉承天子?可能吗?
‘这几年可是好一通折腾啊,雁门关的军心早都散了。但凡军心士气还有个一星半点,就不会这么连丢三关!西陉寨能被夺,雁门寨能被破,但代州城怎么会丢?!’韩冈满肚子的怨言岂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言出口。
“此并非天子本意。”薛向干巴巴的为皇帝辩解着,也只是顺口而已,做臣子的习惯罢了。
谁都明白,代州乱到能让辽军攻破雁门关,这当然不是赵顼的本意!但造成这一局面的却是赵顼无疑。
上面说一,到了下面就变成十,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了。或许赵顼是想清除韩冈在河东军中的势力,甚至可能只是因为在韩冈这边下不了台,进而迁怒到几个将领身上,但他调去的接任者,却做得变本加厉,十倍、百倍,唯恐让皇帝失望。
韩冈叹了一声,“天子本是圣明,但也架不住奸佞想要奉承讨好。”
章惇则狐疑的多了韩冈几眼,却是弄不清他说的到底是讽刺还是真心话。
说是讽刺吧,但韩冈的神情不像。可要说是真心话,都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哪里还会相信什么圣君为奸臣蒙蔽?这种情况的确有,但放在现在说的这件事上则绝对不是。赵顼是什么样的人,下面的小官、百姓不知道,他们这等日日面君的重臣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过想想也就罢了,追究责任到底在谁身上,也不该在火烧眉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