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千里塘泊现在都是冰冻状态,可地势还在,堤坝也在,自是不利冲奔。虽不能说是大军难渡的天险,可也是够难熬的。而广信军这边,没有深阔的河道,只有依靠开辟水稻田来阻敌——就是隔邻的安肃军,在其北面还有一条黑芦堤,那是故燕长城的遗址,能做堤坝挡水,自然比起广信军要安全一点——现在水稻土冻得生硬,只靠田边的沟渠和栽种的榆柳,对辽军来说,只比过一趟小树林要方便。比起太宗、真宗的时候,广信军的战略位置已经更加危险了。
宋贤是广信军辖下的都巡检使,李信之下的第二人,他主动询问,“钤辖打算怎么做?”
“我们出战!”李信眼神更加犀利。武将们的反应都还算平静,甚至有几个年轻的都是一幅跃跃欲试的表情。
李信就任广信军知军之后,就陆续选拔了一干能力出众的军中子弟,任命这些人参赞军务。李信的本意是依照韩冈的心意建立一个参谋部,同时也打算通过这些军中子弟了解一下本地和本军的详情。换作其他外来的将领,打压当地势力还来不及,但李信他本人的背景、地位、能力、功绩和声望在,完全不担心被架空。加上李信本人手脚大方,从不克扣军饷来中饱私囊,只是一心练兵,倒是一下就拉拢住了一群希望有所作为的年轻军官。
方才说话的司户参军迟疑着,反对道:“知军,如今城外辽军势大,当是得以守城为上。”
“话的确如此,我也打算暂以守城为重。”李信顿了一下,“不过也不能任辽军放肆,趁其主力未至,给他们当头一棒。人马、军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李参军不需担心。”
另一位文官则质疑道:“可依照方略,遂城兵马一开始只需坚守,待辽军南下后,再北进才是!”
“如果想坚守的话,除非被围困一年半载,否则绝难攻下遂城。但辽军南下,我等守边有责不说,总得试试对手的成色。若是我等连城也不敢出,岂不是让他们小了?”
广信遂城并不是中原腹地或是江南水乡的那种城防脆弱的城市,而是河北有数的坚城。是河北防线的前沿要地,在对辽方略中,更是反攻入辽境的出发地。在河北西路,是数一数二的坚城,不亚于同在边境线上雄州城、霸州城。
如果要防守的话,李信完全可以安然高卧,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将事情随便交给哪个部将就足够了。
说起来,只要河北的城池,都给修得跟铁桶一般,守将如果有决心坚守的话,没几个月别想攻下来。旧年的贝州王则之乱,官军占尽了人力优势,城中叛军也只是乌合之众,照样是费尽气力用了近一年才攻下贝州——虽说此事跟当时河北军军力废弛,以及平叛的主帅军事才能有关,但也可见河北城防的坚固。而且贝州并非边州,不过是河北内地一中州罢了。
即便边境诸城,因为澶渊之盟的缘故,被禁止增修加筑,即使修座城门,辽人也会遣使来质问。可历任守将都会想方设法找空子,整修城防体系,而朝廷也不会为此而吝啬钱粮。
但这样的闷守,并不合李信的性格,就像他的说法,总得先试一试成色。
“宋贤,在我出战后,你配合闻通判来守城!”
“巡城之事,交给梁安国。若有城中有异动,杀!”
“周和,习玉。你二人率本部随我出城!”
“秦继忠、康肇,你二人带所部马军一并出战!”
“选锋也随我出战。”
李信几句话就将任务分派下去,其实一切都做了预案,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了。
一名名将校领命而出,李信回头对一言未发的通判道,“现在犯我广信的辽军有万余骑,如果我等不出城,他们必会分散开去劫掠乡里。只为百姓,也得出城一趟,拖上半日也是好的,也能让更多的百姓逃生。”
李信都说到这一步,通判也没有办法了:“使君有多少把握?怎么才五个指挥,实兵一千六七。”
李信笑道:“我不会离城太远,不然被围住就回不来了,只是要吸引辽军来围城。人少一点,正好调动,战事不遂,退起来也方便。”
“还望使君小心为是!”
“要小心的是辽人!”李信沉稳的声音中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