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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开和锦瑟又磕头谢恩毕,方双双站了起来。
三皇子景安倒背着双手走到锦瑟跟前,又把她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然后转过去研究了一下锦云开的五官样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皇姐。我觉得他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啊。怎么这父女说认就认了呢?”
叶逸风也正如此想着该如何说呢,听见三皇子的话之后,深以为然的眉毛挑了挑,目光从三皇子那张童稚的脸上飘过,心道这位三皇子不错。
楚正阳笑了笑,说道:“女儿家不像父亲也很正常。说不定这丫头像她母亲呢。”
昭阳公主则微微皱眉:“景安,你和锦先生父女去外边走走。楚公子跟叶公子有话要说。”
锦云开正想着把女儿拉出去说几句贴心话,听了昭阳公主的吩咐,忙转身对景安说道:“三殿下,我们出去吧。”
景安倒是无所谓,依然对锦瑟很是好奇的样子,看着锦瑟跟着锦云开出去他才跟着一起出去了。
楚正阳见屋里没了外人,便对叶逸风拱了拱手,微微笑道:“我一回来便听说了叶公子的大手笔。十年不见,叶公子的能力真是令人叹服。”
叶逸风和楚正阳不算陌生。两个人相当的年纪,又都是世家子弟。叶逸风在被父亲送到黄沙镇之前的时候曾在国子监读书,那时候楚正阳也被他父亲送去国子监历练,二人也算有两三年的同窗之谊。
只是一别十载,叶逸风不再是当初那个低调别扭却天赋秉异的庶子,一回京城便一鸣惊人,直接和六王爷联合在一起,大手笔的承揽了皇上行宫的筹建。
而楚正阳也不再是那个青涩谦和的少年,如今只要有他的地方,便都是京城万千妇女牵挂的所在,他温润如玉中正谦和的形象成了京城老少女人们都暗暗倾心的男子。更是皇上最宠爱的昭阳公主的准驸马。
听见楚正阳不疾不徐的赞叹,叶逸风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几分,抬手冲着楚正阳拱了拱,淡然道:“不敢当楚公子的赞叹。和楚公子相比,逸风还差得很远。”
楚正阳此时看叶逸风,依然有当初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你虽然出身侯府,但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事情跟侯府没关系。这就让我望尘莫及了。我们这些人,不管做什么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离不开家族的庇佑。而你,却不然。六王爷看中的是你的能力。”
叶逸风微微一笑,说道:“六王爷错爱,叶逸风只有竭尽全力办好这件差事,为皇上尽忠,为六王爷分忧。这也是我们做臣民的本分。就像皇上爱惜我大虞朝的每一个子民,而作为万千子民之中的一人,叶逸风也该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朝廷效命。”说着,他又看了昭阳公主一眼,嘴角微微的笑意更深一些,“不然的话,也对不起公主殿下今晚对逸风施下的恩惠。”你对我的人好,给那丫头送衣服来我很是感激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给那死丫头把‘爹地’弄回来,从此以后,那死丫头的心里在没有我的位置,这也是拜你昭阳公主所赐。
昭阳公主见一直阴沉着脸的叶逸风居然对着自己微微的笑,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也跟着淡淡的笑了起来:“叶公子说的太好了,为国尽忠,为朝廷效力乃是每个大虞朝的子民应该做的事情,可真正能想叶公子这样,说到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今晚我之所以愿意雪中送炭给哪个锦瑟丫头送去衣服,原是看中了叶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不畏强权之人。那丫头忽然被人推下水去,叶公子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相救。我们都以为叶公子救下那丫头之后,顶多也就谴责那个张俊澜几句。不想……”
说到这里,昭阳公主脸上的笑意也带出几分顽皮来,“不想叶公子的表现可真是精彩呢。居然一脚把张俊澜给踹下了水。当时我们大家都愣住了。唯有楚公子淡然一笑,说这才是他认识的叶逸风。本宫这才知道,原来叶公子跟楚公子曾是同窗好友,只是十年未见,纵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意,也奈何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大江南北,总没有相处的机会罢了。”
叶逸风见昭阳公主和楚正阳二人一唱一和的都是拉拢自己,并没有排挤等其他的意思,心里也渐渐地有了底。又因为他十多岁的时候在国子监读书,和楚正阳的关系还算是平和,所以应对起来也收敛了几分阴沉霸气。
却说锦瑟和锦云开从鼓楼的三层上慢慢的下来,站在二层的栏杆前吹着夜风。
三皇子景安先拉着锦瑟的衣袖问道:“喂,锦瑟,那个叶逸风真的很厉害吗?连姐姐和楚正阳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我听说他很有才华哦,听说为我父皇修建皇宫的事情我刘皇叔都委托给他了。还有,他们都说他是江南巨富,手里掌控着很多很多钱,是真的吗?”
锦瑟见这个少年虽然一身贵气,但跟他的姐姐比起来却少了很多的心机。虽然他还小,但锦瑟觉得像他这样生在皇家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应该很懂得人情世故了,绝不是这种娇滴滴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从这位三皇子的身上,她一下子想到了叶逸贤那个被龚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贵公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淡然笑道:“三皇子既然已经听说了他很有钱,那他就是还有些钱咯。就算不是巨富,最起码也比那些一般的商人更富一些吧。不过他的钱并没有攥在手里,而是拿出去做了很多生意。三皇子知道在江南有多少人依仗着叶公子手下的那些生意赚工钱谋生存么?外人只看到了他的钱,却没看见他身上的责任……”
景安有些不解的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问锦云开:“锦先生,你女儿说话很是深奥,比你说话可难懂多了。”
锦云开已经和这位三殿下相处了几日,这孩子的性情他已经摸清楚了,说到底他的确有些幼稚,是昭阳公主把他护得太好了。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三殿下,我跟我的女儿久别重逢,想说几句贴心话,不知殿下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时间呀?”
景安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已经相认了,要说话以后有的是时间呀。锦先生,我听她刚刚背的那首诗里似乎隐含着你的名字。那一句——守得云开见月明,很是有意思。不知道这是谁的诗作,我怎么之前没读到过呀?”
这是《水浒传》里的诗啊!锦瑟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勤学好问的三皇子,不得不开口编瞎话:“呃,这是我父亲自己写的呀,三皇子还不知道吧?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我读这首诗了。还告诉我他名字的出处。所以刚才我把这首诗背了出来,为的就是要确定我们的父女关系呀。”
景安笑着点头,说道:“你果然很聪明。不愧连六皇叔都夸你。”
锦瑟再次愕然:六王爷夸我?你这小屁孩子怎么知道了?难不成六王爷这么八卦,什么事儿都要去宫里说到一番,弄得人尽皆知?
锦云开见锦瑟看着景安的眼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丫头的心里话,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笑着说道:“是前天六王爷跟楚公子说起叶逸风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声你。只说叶逸风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很是有才学,还写得一手好字。当时三殿下正在楚公子的书房里读书,所以才听见了。”
锦瑟笑了笑,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悄声问道:“爹地呀,你之前在护城河岸边说你不姓郭,是什么意思啊?”
锦云开轻轻地捏了捏锦瑟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我哪里知道。那次我病了一场,醒来后便听见人家叫我郭先生。我哪里是什么郭先生呢,我分明是锦云开嘛!我如实说了,那些人有说我脑袋烧坏了,说胡话。后来又把我当成傻子从私塾里赶了出来。这些人真是……愚昧不化!”
锦瑟顿时明白,原来父亲的灵魂穿越过来时,占据了一个姓郭的私塾先生的身体。就像自己穿越过来占据了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的身体是一样的。
想到这诡异的穿越事件,她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原因。这亿万分之一的巧合让人想不惊讶都难啊。
锦云开似乎也知道锦瑟接下来想问什么,便又捏了捏她的肩膀,低声笑道:“父亲想做成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我之前梦到过你,你说你一直都在,叫我不要放弃。我自然就不会放弃——对了,之前你不是也问过我关于‘虫洞效应’的事情么?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认真的研究了一番。”
锦瑟很是感兴趣的问道:“这就是你研究的成果么?”
锦云开笑着摇摇头,说道:“傻丫头,哪儿那么容易啊。没什么成果。我能找到你,全拜一位高僧所赐。他圆了我一个梦,回去后,我一定要把我一半的财产都捐献给那个寺庙,让他们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锦瑟惊讶的扭脸仰起头看着锦云开,不舍得问道:“爹地,你还要回去?那我呢?”
锦云开低头看着她,轻声问:“怎么,难道你不想跟爹地回去了吗?”
锦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都是叶逸风那张阴沉的脸,如水波潋滟的桃花眼深不可测,闪烁着的是那么宠溺的眼神。如果自己跟着爹地走了,那么他会怎么样呢?
叶逸风之后,锦瑟又想到的是欧阳铄那个俊美的绝世小受,还有杜玉昭那个花花公子,还有身怀绝世武功飞来飞去的蓝苍云……
她一时的犹豫,被锦云开看在眼里都是迟疑。于是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已经胖嘟嘟的脸颊,轻声叹道:“傻丫头,别害怕。或许我们走了,我们身体原本的主人就会回来。这原本就是一场诡异的梦而已。我们总不能沉浸其中一直不能醒来。”
旁边的景安听得一头雾水,终于找到了机会发问,于是忙插嘴问道:“锦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锦云开忙和锦瑟交换了一个眼神,父女二人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胡乱的东拉西扯起来。
叶逸风和楚正阳并没有说太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昭阳公主走在最前面,出门后先唤了一声三皇子:“景安,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宫去了。”
三皇子正跟锦云开和锦瑟父女东拉西扯说的高兴,听见昭阳公主叫他,极不情愿的回过头来说道:“姐姐,锦先生正在给我讲书呢。”
昭阳公主轻笑道:“你何时这么好学了?做学问也不再这一时半会儿。回去晚了,父皇和母后怪罪下来,下次你可别想再出宫来了。”
楚正阳也微微笑道:“锦先生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女儿,今晚就先跟令嫒去叶公子那里吧。诉一诉父女之情,明日天黑前回我们王府即可。”
锦云开忙拱手谢过,同锦瑟和叶逸风一起随着昭阳公主等人下了鼓楼,看着公主和三皇子上了一辆极大的马车,楚正阳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有十几个家丁打扮的护卫护送着他们离去。
欧阳铄已经带着家奴牵着马车寻了过来,远远地看见叶逸风锦瑟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一起,便紧走几步上前叫了一声:“大哥。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叫我好找。”
叶逸风的目光撇过那个曾经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的丫头这会儿正搂着一个老男人的胳膊正笑得娇痴,一双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恨恨的咽了口唾沫,哑声说道:“刚昭阳公主和楚公子召见。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欧阳铄早就看见锦瑟正搂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在那儿笑语连连了,这死丫头果然是胆子生毛了,居然敢当着大哥的面去勾搭别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家伙!
暗自握了握拳,欧阳铄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对那边一老一少一对男女的亲热样子保持视而不见的状态,转过身去吩咐车夫:“把马车牵过来,服侍大少爷上车。”
要上车了,锦瑟不能再无视叶逸风的存在。毕竟那些该死的奴才都是服他管教的。于是她拉着锦云开笑嘻嘻的走过来,对欧阳铄说道:“喂,四少爷呀,你跟大少爷坐前面那辆大车,我跟我爹地去坐后面那辆小车。”说完,不等欧阳铄有什么反应,便拉着锦云开往后面那辆马车上走去。
叶逸风刚走到马车跟前还没上车,听见这话转过身来,冷声吩咐道:“锦瑟,你坐这辆车。后面那辆车是四少爷的。”说完,他也不等锦瑟答应,便抬腿上车,钻进了车棚里。
欧阳铄如尊圣旨一般,慌忙跑到后面的马车跟前挡住锦瑟说道:“没听见大哥的话么?快到那面去。那个谁——你是她爹……地?”话说‘爹’就‘爹’吧,怎么还来个‘地’?
等等!欧阳铄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锦云开,皱眉问道:“你是郭登科?”
锦云开穿越过来之后最讨厌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人叫她郭登科。你说这个前身要多傻有多傻,咋就起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名字呢?登科登科,这辈子就没做过官儿么?老想着登科!
于是他很是不高兴的板起脸,冷声说道:“小娃娃,我叫锦云开,是锦瑟的父亲。至于你说的什么郭登科,我跟他不熟,不知道他是圆是扁。”
欧阳铄嗤的一声笑了,摇摇头说道:“行了行了。你明明就是郭登科,偏生装傻卖呆的说是锦云开,若不是这样,你还不能被人家从私塾里赶出来的吧?这会儿没吃没喝了是怎么地?还赖上我们家锦瑟了?你知道这丫头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么?你也好意思来认女儿?你就不怕当年那事儿再查出来,她被你们家的罪过给株连了?”
锦云开已经跟女儿见了面,心里高兴着呢,没有什么心思跟这个小小少年计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抬手刚要说什么,却被锦瑟往后一拉,到嘴边的话也被她打断:“四少爷,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既然你知道这事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欧阳铄还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有多严重。他无所谓的上了马车,又回头笑道:“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已经是大哥的人了。”说完,他转身钻进了车厢,再也不理锦瑟。
锦瑟气急,便要上前去跟他计较,却被锦云开拉住劝道:“乖女儿,不要根这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先去前面那辆车,等回去后咱们再好好地说话。”
锦瑟点点头,她也明白欧阳铄办事儿必须得通过叶逸风同意。如今看来他们是一早就调查过自己的事情了,只是他们查清楚了,却没有告诉自己,自己一直还被蒙在鼓里。
想想因为叶逸风那个混蛋的霸道不讲理,还得自己父女晚了这么多天才相见,她就恨不得扑上去挠花了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爹地,你先上车。我们回去再跟他们好好地算账。”锦瑟气鼓鼓的抚着锦云开上了马车,自己又气鼓鼓的跑到前面去踩着梯凳三步两步上了车,钻进车棚去找叶逸风算账去了。
那架势,一丝一毫都没有随身侍婢应该有的样子,反倒像个小小泼妇要找自家男人的麻烦一般可爱。
锦云开摸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短髭,看着女儿气咻咻急匆匆的背影,露出几分狡猾而无奈的微笑。女儿终究是长大了。虽然看上去她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但那颗心经历了这次的劫难,终于少了之前的那些任性,懂得去珍惜身边的人了……
叶逸风正坐在那里靠着引枕慢慢的整理着她之前换下来的湿衣裳,她进来他的头都没抬一下。马车里靠一侧的矮柜上放着一个烛台,烛台上有一小截蜡烛被点燃了,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马车里的空间,也给叶逸风邪魅俊逸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彩。
锦瑟一钻进马车里,先愣了一下,看着马车里凌乱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珍珠呢?”
叶逸风抬起头来看着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忽然一阵恼火,把手里的湿衣裳猛的丢向一边,冷声说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