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箫目光陡地沉了下来:“我只知道,她是我夫子。”
凤夙嘴角轻噙一抹淡淡笑意,无波眼神满是通透的了然,“顾红妆醒了吗?”
“……”燕箫一惊,目光中淬着尖锐的倒刺,就那么毫不留情的刺向凤夙。
“三天前,我占卜推算出顾红妆已经苏醒,我以为殿下会很高兴,怎么如今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话语间满是讽刺和讥嘲。
燕箫面上似拢上一层寒冰,即便看着她,目光也似冰刃一般,不带分毫的感情:“救活夫子,我自然高兴。”
凤夙笑了笑:“救活又有何用?想当初,任由你拥有无上权力,可还是没办法守护顾红妆的生,反而亲手杀了她。如今救活,多半顾红妆还是难逃一死。”
李恪脸都绿了,燕箫更不用说了,只觉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怒火,陡然间燃至心间。
“无妨,她既然活过来,我便不允许她出事。”她是除了夫子之外,唯一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还安然活着的人,更是他每次面对她,都在迟疑杀或不杀的人。
为何?是啊!为何不忍下手?
凤夙忽然问道:“若是有人想杀她呢?”
“那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燕箫说着,想是动了心绪,咳嗽不已。
凤夙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李恪一边轻拍燕箫的背,一边还不忘瞪了凤夙一眼,大有责怪之意。
这李恪是越发大胆了。
凤夙眼波流动,追问道:“若想要杀她之人处处比你强呢?”
燕箫压了压胸腔泛滥的甜腥气息,冷笑道:“想要杀她,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凤夙神色疏淡,随口说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毫不犹豫的回答。
“有多重要?”月光照进凤夙沉沉的乌瞳,那是双漆黑安静的眼眸,此时多了几分琉璃光彩。
燕箫眼里浮起难得的笑意,微微洇开,可就是这样含笑的眼眸,陡然间掠过一抹尖锐,宛如被尖针狠狠扎了扎。
“燕国江山不及她一句话。”
“……”凤夙一怔,抿了抿唇,终是安安静静看了燕箫一眼,一言不发。但纤白手指,却在袖间缓缓握紧成拳,生生的掐出了月牙指甲印。
“如果……我当初执意不给你天香豆蔻,你真的会为了她杀了我吗?”凤夙默然半响,问了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惑。
他回答很快,干净而又利落。
“不得天香豆蔻,我必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因为,若她一直不苏醒,他怕他届时时日无多,大限将至那天会带着遗憾离世。
若是有心人,听了这话,胸口定会隐隐刺痛,介于感慨自怜之中。
凤夙感慨,但她不自怜,她静静的看着他:“东宫嫔妃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棋子。”话语足够的冷漠和无情。
“包括我?”其实这样的答案,又何须问?问出来也是在自欺欺人。
果然。
燕箫黑眸微闪,低下头嘴角牵起了一抹轻淡的笑意,“包括你。”
因为早已知晓答案,所以凤夙闻言,微微勾唇,淡如悠云,笑得恣意:“这么坦白,就不担心我反咬你一口,和楮墨联合起来反你吗?”
“我能助纣为虐,也能扭转乾坤。我可以随时下棋,却也可以随时悔棋,棋子还有操控命运的权利吗?”燕箫锐利深沉的眼睛里有隐隐冷光闪动,脸色竟然是罕见的苍白冷凝,一字一字的说道:“我不担心你反我,但在你反我之前,你必死无疑。”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凤夙,燕箫转身淡漠离开,背影挺秀而又孤傲。
凤夙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你今夜为何而来?”
不问,是因为他未必肯说,更因为答案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回到房间,烛光下那封已经写好风干的书信,明日一早将被送往楚国。
乱世出枭雄,她自此以后不再涉足权利争锋,远远观望,因为她想看看这天下究竟可以乱成什么样。
燕箫尚未走出草堂,就见前方有人匆匆奔来,离近一看,顿时心下一凛,还不待齐天佑出声,燕箫便大步上前,急道:“怎么?”
“太傅不知是何缘故,夜半时忽然吐血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