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初春,燕清欢被封军机大臣,辅君处理朝政。
自燕清欢十八岁之后,仕途一帆风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却不曾想会横生枝节,这时候跑出来一位平时默默无闻的六皇子。
这样一个危险男子,凤夙和燕箫一直视他为心腹大患,她颇为忌惮于他,所以现如今听到他的话,难免会感慨颇多……
所幸,燕清欢后来只是沉默喝酒看戏,再未同凤夙多说一句话,凤夙也乐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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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设宴,凤夙没有胃口,避开众人,原本正在凉亭休憩。
李恪匆匆寻来,气喘吁吁道:“娘娘,您让奴才好找啊!皇后刚才亲自点名唤您入席就座。”
凤夙躺在凉椅上没动,皇后召见,此时此刻她该感到惶恐不安,还是惊喜不已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夙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尽是嫔妃和一干公主王爷,下列分属文武百官,触目皆是人。
众人看到凤夙,殿内忽然沉寂无比,宛如最阴沉的死气,似乎在场的人都要变成魑魅魍魉,那一瞬间,所有人均将视线凝定在她的身上。
凤夙步履沉稳,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抬眸望去,皇后穿着一身红色凤袍,长裙拖地,给人一种雍容华贵,高不可攀的感觉。
凤夙曾经和皇后打过几次交道,所以当皇后冷冷的望着她时,她并不感意外,反倒低眸笑了笑。
她竟不知,她的仇人这么多。
皇上和燕箫、丞相现如今不在,众人待他们前来,方才开宴。
凤夙今日穿了一袭青衣,同色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皇后看到凤夙前来,亲切朝凤夙风华一笑,变脸速度极快。
皇后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后宫任由她把玩戏弄,只怕也没人敢质疑。
凤夙上前行了礼,皇后倒好,演戏一流,拉着凤夙的手甚是亲热,寒暄了几句,便命宫婢带她入席。
午宴座位安排素来有讲究。
皇上身旁分别是皇后和皇贵妃,依次往下,燕箫、白芷和白玉川分立两旁就座,然后是众位王爷,再往下就是六大夫人还有美人共计二十人不等。
嫔妃再往下坐得则是王子王孙,朝堂百官以及正房家眷。
皇后安排凤夙的位置极好,可谓是欺负到家了。
凤夙的位置在靠门角落那里,分明是皇后在给她难堪。
席间,已有如针目光落在凤夙身上,凤夙自嘲,敢情今天她来赴宴,完全是来被众人取笑的。
很快,凤夙就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真被她一语成戳。当然这是后话,而此刻,凤夙坐在席间眼神温润,但里面却夹杂着一丝锐气,别人看她,她就大大方方的回敬过去,目光深幽平淡,竟看得那些人一个个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纷纷垂下头,借以喝茶的动作遮掩脸上的不自在。
凤夙冷笑,她若因为一个位子就斤斤计较的话,她又焉能活到现在。
凤夙端着面前的茶,正欲送至唇边,就感受道上方有一道讥嘲的视线凝结在她身上,不用看,她都知道那人是谁?
凤夙悻悻的放下杯子,她能够感受到那一刻,白芷目光里迸发出的冷意,白芷对她心生敌意,她可以理解,看样子现如今她在这里是孤立无援了。
凤夙正思绪漫漫时,外面传来静鞭三响,鼓乐大奏,在鼓乐声中,守候在门外的王公大臣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礼,“万岁”之声,地动山摇。
同一时间,殿内外所有人连忙起身跪在地上相迎。
凤夙跪在席旁,只觉得殿门口的光亮一点点的黯淡下来,秀眉微微蹙起,只能透过低垂的眼帘看到有一道修长的人影被阳光拉的很长,有片刻的时间里,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那是燕箫。
礼毕,乐止。
凤夙耳畔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喊道:“起!”
众人叩拜,起身后缓缓依次落座。
燕皇扬手霸气一挥,顿时悬挂在殿外屋檐下的钟、鼓、石磬等古老乐器耸然鸣响,由十六种乐器演奏寿筵弦乐缓缓响起。
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这顿饭吃得跟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味道,不过一切终止于燕皇的威严之声里。
“老六,你前几天不是新纳了一位后妃吗?今日可曾前来?”燕皇稳稳坐于座上,带着难得的森冷神情,注视着燕箫。
“回父皇,云妃正在内殿之中。”燕箫语声清洌,神色如常,倒是镇定的很。
凤夙放下筷子,低低的,眉眼间沾染上难得的笑意,泛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意会的冷嘲。
众人眼睛不禁下意识望向大殿尽头。
那里正有一位女子缓缓走来。她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新纳的那位云妃娘娘。
缓步慢行间,凤夙视线一凝,目光与大殿上一人相撞。
燕箫明明是深情的望着白芷,凤夙却感觉他是在穿过白芷的身体看向她,目光相对,只见燕箫那双幽滟的眸子深不见底。
猜不透,也不想猜,现如今将自己逼进如此田地,究竟是她自己,还是殿上漠然相待的他?
两旁轻视、不屑的眼神颇让凤夙觉得好笑,她视若无睹,眼神掠过台阶下的白玉台阶,那里不其然簇成一道道耀眼的白。
真刺眼。
她谨守礼节,双膝一弯,双手平铺在地,缓缓伏下行礼:“臣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燕国,只有王爷正妃才能唤皇上、皇后为父皇和母后……不叫再好不过,灭国之皇,不叫也罢。
燕皇不叫起,凤夙就只能一直跪着。
“抬起头来。”燕皇声音如浸入冰水中一般,透着凛冽的寒。
凤夙抬头,并不意外燕皇目睹她容貌时的震惊之色,之前若是离得远,看得不甚清楚,那么如今,燕皇只怕将她脸上的刀疤纹路亦看得十分清楚。
“你……”燕皇目光沉冷如利刃,好像从寒潭中捞起一般,盯着凤夙的时候,带着凛冽的光华,蓦然眼神直逼燕箫:“老六,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宫太子的声音,淡淡响起——
“父皇,此事说来话长,儿臣和阿七之所以结缘,一切都源自儿臣在漠北犯下的一笔糊涂账。”燕箫开口,自有他的架势,出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凝结在他的身上。
皇后闻言,忍不住取笑道:“是风流帐,还是糊涂账,太子殿下好像有混淆视听之嫌。”
“老六此番前去漠北原本是为了医治身体,怎会醉倒美人乡,不妨说出来听听。”有王爷在一旁低笑附和。
燕箫神情如常:“男女之事,还是不讲为妙。”
“男女之情乃人之常情,殿下说说也无妨。”没想到,就连白芷也横插一脚。
凤夙原以为燕箫会反对,谁知,他却含笑环顾众人一眼,唯独没有看向她,无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傲尊贵:“也罢,今日是丞相寿宴,此番不作羞,只当给丞相贺寿了。”
“老臣惶恐。”白丞相受宠若惊。
凤夙身子一僵,他……要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