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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如水,天空里有一轮上弦月,清冷的照着大地,一地月光如白霜般闪闪儿发亮,也将官道上行走的一支队伍的影子投在地面上,黑压压的一片。
庆丰公公坐在马车的横杆上边,冷得直搓手,皇上今晚究竟是怎么了,竟然突然想夜探西山别苑,今日白天不是派文贵人去过了吗?文贵人回来禀报太后娘娘一切安好,可皇上却似乎不相信,非得这个时候去看下。西山别苑离京城可有很远,来去来回得要两个多时辰,这样下来皇上今晚可没有什么歇息的时候了。
赫连鋆坐在马车里,紧紧的抱着那个棋盘,心里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他很快就能见到母后了,这么多天没有见过她,心里充满了一种渴望。不知母后最近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比原先要快活了些?一想到父皇驾崩母后那种悲痛欲绝,他心里便有一种深深的内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这只能是留在他心底最深的伤痛。
珲巴达,若不是他诱惑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是猪狗不如!赫连鋆默默的抱紧了那个棋盘,自己会对母后好的,会弥补失去父皇对她造成的伤害,自己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魏凌吃过晚饭在西山跑了会马,只觉得神清气爽,吩咐蓝灵和春杏帮她备下热汤准备沐浴,这时就听到外边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略觉奇怪,抬起头来看过去,就见一个内侍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魏凌好一阵发昏,赫连鋆这时候来做什么?都这个时辰了,难道他明天不准备上早朝吗?还没等她理清楚头绪,就听着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魏凌听力极佳,这是带了羽林子护送着过来的罢?少说这阵势也该有二百人。
赫连鋆几乎是奔跑着进来的,当他看到明亮的灯光下边,魏凌坐在那里,一脸庄重的看着他,不由得慢下了脚步:“母后。”
“鋆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魏凌看着赫连鋆有些气息不匀称的站在那里,心里也是奇怪,白天文贵人不是来过了,难道她回去说自己身体有恙不成?否则赫连鋆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母后,鋆儿很久没有和母后对弈过了,所以便赶了过来,耽误母后半个时辰,鋆儿下完棋便回宫,不会惊扰母后的。”赫连鋆朝身后招了招手,庆丰公公便弯着腰把那棋盘送了上来。
“母后,你不会连鋆儿这个心愿都不答应罢?”赫连鋆大步跨了过来,着迷的看着慕媛的面容,灯光下的魏凌显得更是美貌,一双眼睛似乎能嫡出水来般,汪汪的眼波荡漾着,似乎有一种什么力量吸引着他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芳香,触摸着她柔软的肌肤。
魏凌见庆丰公公已经殷勤的将棋盘摆上,也不好拒绝,笑着答应了下来。她知道慕媛擅长下棋,可她也不差,自小父亲便教了她这个,行军布阵特别需要思考周到,从小她便被魏国公训练了出来,所以面对着棋盘,她倒也不畏惧。
赫连鋆执白,魏凌执黑子,两人开始对弈了起来。明亮的灯光照着魏凌的一双手,呈现出玉白色的光,手指甲修得很整齐,圆润饱满,一层淡淡的牙白珍珠粉擦在上边,更衬得肌肤如玉。
母后什么时候用这种颜色的蔻丹了,记得那时候她的指甲总是淡淡的粉色,带着点娇媚和粉嫩,母后最喜欢的便是粉色,而现在的母后,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无论是着装还是梳妆,赫连鋆心不在焉的将一颗子落了下去,魏凌得意的一笑,他落入了自己早就布好的陷阱,于是紧紧追杀,按着自己的计划,凌厉的将赫连鋆杀了个片甲不留。
“母后,你下棋的风格有所变化,比以前可杀伐决断了许多。”赫连鋆望着棋盘上一败涂地的白子,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那时候母后下棋都会给他留些余地,绝不会像现在一样,还在中盘就痛下杀手。
魏凌心里一惊,但她又不慌不忙的回答:“那是自然,皇上长大了,哀家便不用再让着你了,故此会痛下狠手。”
赫连鋆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魏凌,他觉得这熟悉的面容突然有些陌生,似乎看不透母后的心思一般,是因为自己心里有着小心思,这才看着母后有所不同吗?他站了起来对魏凌道:“母后,鋆儿要回宫去了。”
魏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赫连鋆总算是要走了,她站了起来笑眯眯的对着赫连鋆道:“那皇上便走好,回宫当以身体为重,不必惦记着哀家。国事繁忙,怎么能这样星夜奔波?哀家在这西山别苑过得甚是舒坦,鋆儿勿要牵挂。”
说了这么一大段,魏凌心中很是开心,自己越发会说话了,含笑望了身边的蓝灵和春杏一眼,朝她们挤眉弄眼了下,害得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直叹气,皇上都还没走呢,这位魏小姐倒是得意上了。
“母后,你难道不送鋆儿下山吗?”看着月色落寞的洒在庭前,赫连鋆只觉得心里也是落寞。母后好像把以前都忘记了一般,这虽然是一件好事情,至少她不会再想起自己弑父的过往,可赫连鋆依然觉得惆怅,他多么希望母后能像小时候一般护送着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边,和他说着故事看着他入睡。
“送你下山?”魏凌看了下一脸期盼的赫连鋆,心里想了下,这也没什么罢,送他下山不就是多走两回山路而已,于是点了点头:“好,哀家送你。”
这哀家是越说越顺溜了,魏凌心中暗自得意,扶了春杏的手往前边走了过去。赫连鋆并肩走在魏凌的身边,不住的侧脸打量着她,只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异样,心中一阵难受,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起先珲巴达骗他说只要他将父皇杀了,自然就能娶了母后,可现在他才知道要做到这件事情是如何的艰难。
不消说胡人现在的思想已经逐渐在向汉文化靠拢,就是放在皇室,也是很难的。这些天他翻了不少史书,发现帝王娶庶母还是在一百多年以前有一件这样的事情,除此以外一百多年里边再无第二例。要达成这心愿很困难罢?他捏紧了拳头,心里暗地里发誓,自己一定要做第二个娶庶母的人。
赫连鋆知道自己要娶慕媛困难重重,比史书上那个皇帝更难,因为严格说来慕媛根本不是他的庶母,因为慕媛一直便是大虞的皇后,不存在“庶”字的称呼。而他的生母珲阿若只是一个绵福,死去的时候连个妃嫔的封号都没有捞到,直到最近宗正大人才上奏折,要求赐珲绵福一个生母皇太后的尊称,迁入盛乐皇陵。
现在他还不能把这个奏折给批了,因为他不能确定将自己的生母封为皇太后会不会对他娶母后有所影响,他不能让一切可能干扰他娶母后的事情发生。先将母后变成了自己的妻子,他再去追封自己的生母,这样才会更完美。
月色溶溶照在山路上,一眼望过去,无边无际的白色,马车就在前方等着他,赫连鋆心中有一种浓浓的惆怅,站在魏凌身边,突然之间全身充满了勇气,心里的渴望让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便伸出手来想拉住她的,谁知道魏凌反应很是敏捷,一个推手便将他甩到了一旁,看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母后!”赫连鋆挣扎着爬了起来,魏凌这手太快了,庆丰公公都没来得及扶住赫连鋆,他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魏凌也是一怔,这是她很自然的反应,都没有刻意用力,怎么赫连鋆便被甩到一边去了,这小皇上也太不禁摔了。“鋆儿,你没事情罢?”魏凌见赫连鋆一脸委屈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很是愧疚,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母后不是存心的。”
“鋆儿知道。”赫连鋆望了一眼魏凌,欲言又止,最后挤出了一句:“母后好好休养罢,鋆儿先回宫了。”
魏凌含笑朝他点了点头,扶了春杏的手往回走了过去,赫连鋆站在那里,看着那纤秀的背影,眼睛不住的转着,母后什么时候力气这般大了,让他十分的惊吓。而且方才母后的那反应,实在快得不像话,母后是那种温柔如水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如此身手敏捷起来了。
赫连鋆跨上马车,背靠着车厢,一个人回想着方才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她下棋的风格,她突然的推挡都让他心里疑惑,这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教母后武功?究竟是什么用心呢?为何母后现在性情大变了?
“庆丰。”走在御花园里,赫连鋆焦躁不安的转了又转,丝毫没有睡意:“你去安排个人盯着西山别苑,看可有人与太后娘娘来往密切,若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速速来报,不得有误。”
庆丰公公蒙了一双眼睛,苦着一张脸问道:“皇上,小的明儿再去安排?”都什么时辰了,皇上可真是有劲折腾,太后娘娘看上去和素日没什么两样啊,依旧是雍容华贵,说起话来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