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一山口鼻颤颤:“祖父老了,族里又没有个担大事的,这所有的重担都要落在你身上,祖父也不忍心,谁叫,谁叫我们是民,他们是官……翠啊,看开些罢。”
年轻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什么都敢闯,什么都敢尝试,一身傲气,一身孤胆,在家族危机面前,也是抛得下,扛得起,带领着家族几经沉浮。琅开翠一直以为祖父就是她的天,什么难事大事。有他在就不需要担心。
可是现在这个老人只能无力地叫自己看开些。
其实她就算不嫁,景卓又能将她如何?受创的只是琅家百年基业。
她喃喃发问:“以后我还能做壶吗?”
琅一山不答。
可谁都清楚,即使只是个夫人,也是天家的人。怎么可能被允许再摆弄这些粗物。
哪怕是**贡品也不行。
琅开翠呵呵地笑,她跑去找颜独步,想告诉他,哪怕是仅仅能活几年,哪怕是下场凄惨无比,她也愿意跟在他身边。
可是梅府已经空空如也。
留下来的当地护院告诉他,梅府主人已经在清晨坐船北上了。
琅开翠浑浑噩噩地回到宅邸,一一抚摸过自己的作品。
绿地描金瓜棱壶,黑漆描金彩绘方壶,雕漆提梁花卉壶。青釉七孔花插。白釉山行笔架……
无一不精研巧致。华美夺目,她想着自己要做一辈子紫砂的梦,想起她甚至从赛事里又得到一个顶尖的称号。双眼涌出泪来,忽然面目狰狞,疯一般地将这些东西扫落在地,碎成一滩烂渣。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苏铮正乘着暮色踏上水乡阮南。
这是一个富饶的鱼米之乡,这也是一个书墨气息浓郁的文化之都。
暮色里,宽敞整洁的街道上没有桃溪镇那样形色匆匆的晚归商人小贩,都是信步而走如闲庭散步一般的人们。
几个学子打扮的人们携手从私塾里出来,议论着晚上到谁家温习功课,临河的酒驾灯火初上。酒饭香气盈门而出,巷口大树下几个老人家举子对弈,有人悠闲喝茶听曲,邻里邻居互相亲切友善地打招呼,这个到这家蹭饭,那个到那家拼桌。
路过一家客栈时,大门前侍候的小二笑脸迎出,热情而客气有礼地问是否住店……
甚至连巡逻街道的官兵衙差都是斯文有礼的样子。
甚至忽然明白为什么婉约苏觉都这么推崇这个地方了。
果然上档次得多,在这里居住,一定会很舒心吧。
她想找个便宜又口碑不错的客栈投宿。
毕竟来的时候没打算就这么草率迁居,桃溪镇的那个家都好好放着,没有卖也没有整顿,连鸡狗菜地都是交托给隔壁钱姥姥打理,所以没有置到多少银钱。
虽然做梅甲鹤的学生那段时间,没少收礼物,梅甲鹤也给过零花钱作为变相地接济,但她毕竟买房之初还欠着牙行一百两银子,加上自家生活水平都是高的,钱根本攒不住,她又没什么收入,以致于如今她身上所带的银两不多。
她想着打探清楚这里,若适合定居的话,就回桃溪镇把房子等物都出手,换成钱。好在阮南和桃溪相隔不远。
她刚问哪里客栈好,同行的林婉意就佯怒道:“这是什么话,你们来到阮南,就是我们林家的客人,哪有让客人住客栈的道理,都去林家老宅,那儿空房空地多得很。”又跟婉约说,“上次你走之后,老太太还惦记着你呢!”
苏铮微微皱眉。
林婉意实在太热情友好了,以致令她觉得很奇怪。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之前一直没有给过林婉意太好的脸色看,如今一朝沦落为普通人,她不落井下石就是难得了,为何屡屡对自己施放善意?
完全没有道理!
她起了一丝警醒,推脱道:“那怎么行?林小姐能带我们过来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如今怎么好意思上府叨扰,这实在不合适。”
ps:
第三卷开始,这也是本文的最后一卷。开头琅开翠这一段我反复考虑之后觉得还是要写,不写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在最初的设定里,琅开翠这个角色是非常重要的,她是铮铮的前辈、偶像,和决心超越的目标,她们对紫砂有着相似的热爱和执着,然后同样遭遇现实的无奈,但对待问题却有截然的反应。
琅开翠这一段,其实对之后铮铮所要遭遇的事,是一个隐射。
类似的开头,不一样的处理和收场。
只是我想得美却总是写不到位,本来应该撕碎了放在文里各处润物细无声的,结果只能一股脑倒出来,毫无技巧和美感可言。
但还是必须写啊╮(╯▽╰)╭
寒假就快结束了,还在上学的亲们做好准备了吗?希望大家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快快乐乐,也希望我码的这些东西可以给你们增添一点乐趣,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值得了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