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明明是商人，她也不过商人妇罢了，明明该他们跟前低头，偏偏反了过来。太老爷升迁要花钱，大老爷、二老爷娶媳妇要花钱，楚云飞祖父可以不皱眉头给他们。楚大夫人嫁了读书人，丈夫后也考了举人，而身为商人妇秦氏，却比她还清贵似！

楚大夫人只觉嘴里发苦，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秦氏又细细问了明玉一番身上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坦，明玉羞愧地摇了摇头。她并非故意激怒楚大夫人，实是那会子控制不住自个儿情绪。好及时避开了扑过来楚大夫人，若是让肚子里胎儿受了影响，别说秦氏、楚云飞会不会原谅她，她自个儿也不会原谅自个儿。

想想之前楚大夫人扭曲、狰狞模样，明玉心头仍然一悸。

秦氏见明玉行动自如，放下心来，吩咐莲蓉等丫头：“立马收拾收拾，我们现就走！”

大老爷闻言，忙作揖赔不是：“今儿时辰晚了，这会子去城外别院，还没到天就黑了，云哥媳妇怀着身孕，又经不得颠簸……”

秦氏不容置疑道：“我们也不必去别院，外头找一家干净店子住一晚，明儿回京都！”

大老爷一脸为难之色：“弟妹何苦这般？叫外人晓得了，还说咱们家……”

“我容忍着难道不是为了一族脸面？可若为了这个脸面，反倒害了我孙儿，大伯可觉得值？！”

大老爷怒瞪了楚大夫人一眼，厉声道：“都是你这个糊涂人，不晓得受了什么小人挑唆，胡闹起这些事！还不过来给弟妹赔不是！”

正说话，有小丫头进来禀报：“二夫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小黄氏扶着楚二夫人走进来。当初银票确实是楚二夫人送到秦氏手里，想到这里，莲蓉眼底不觉露出两分紧张，莲月忙扯了扯她衣角，她垂下头。

楚二夫人满脸含笑走进来，好像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直到发觉整个屋里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火药味儿，才疑惑起来：“这是怎么了？”

楚大夫人上前一步，抓住楚二夫人手腕问：“二弟妹可还记得当初我托你给小四他娘银票事？”

楚二夫人愈发疑惑，却也仔细想了想，点头道：“记得，那会子小七得太医诊治，身子骨好起来，我们要打京都回来前两天。”

楚大夫人就看着大老爷道：“那银票我给他们之前，大老爷也瞧过。二弟妹这会子也可作证，我给是不是八千两！”

大老爷略迟疑，明玉冷眼瞧着，晓得大夫人此番，必定是说动了大老爷。她眼风不觉看了一眼躺地上，不晓得被谁踩上了脚印子信，这封信大老爷也瞧过，对信上内容仍旧持着几分怀疑。

倘或楚二夫人这会子说确给了八千两，少不得又要周旋一番。

却没想到，楚二夫人略做迟疑，开口道：“那日我急着出门，大嫂给了我，我就收起来，并不曾细瞧。到了云哥娘哪儿，我就直接拿出来给了云哥娘。”

秦氏嘲讽地看了楚大夫人一眼，不说话盯着大老爷。若说秦氏为了五千两银子撒谎，大老爷自个儿也不相信，但若是楚大夫人吞了这五千两，只给了三千两，他反倒觉得可信。

想到这里，大老爷只觉脸颊火辣辣，扭头目光凌厉地盯着楚大夫人，厉声问：“你还要如何？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才罢休？！”

楚大夫人一双绯红眸子却落到楚二夫人身上，楚二夫人只当没瞧见，走到秦氏跟前，问：“难道是那会子我给错了？我记得那日我身上还带着太医给小七开药方，幸而那药方是之前，小七也用不着了。难道我将药方给了你？”

秦氏摇头：“你给是大嫂托你带来三千两银票。”

楚二夫人松了口气。

用不着药方还带身上做什么？明玉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楚二夫人却扭头无视楚大夫人眸光中寒意，十分疑惑地问：“怎么今儿突然想起询问那银子事？”

楚二夫人真不知么？明玉暗地里摇头，这一次与楚大夫人针锋相对是明玉赢了，她明哲保身选择站胜利一方。

这屋子明玉一刻也呆不下去，环顾四周，都是由着血亲联系一族人，本该是至亲，可却叫人感觉不到一点儿亲人之间相互扶持。

“四弟妹才怀上，怎么能一直站着？没得以后脚疼。”小黄氏走过来笑道。

这话提醒了秦氏，朝明玉道：“云哥媳妇先回去歇着，我还有话要与大夫人说！”

明玉点头，朝大老爷和二夫人福了福身，略迟疑，也朝大夫人行了个礼，不管怎么样，面上她总要敬这个所谓长辈。何况，面子上东西，看着不要紧，其实是要紧，她是淮安陈家姑娘，受过良好教养。

从楚大夫人屋里出来，迎面吹来秋风，带着丝丝寒意。

楚二夫人瞧着不对劲，也寻了个由头带着小黄氏，以及丫头婆子退出来。到了楚大夫人正院外，明玉与她们婆媳做辞。

楚二夫人屏退周围丫头婆子，只留了小黄氏跟前，方朝明玉道：“虽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人给了你大伯母那样一封信，你自个儿却要小心些。”

什么意思？难道楚大夫人试探过了，这会子她也要来试一试？

明玉反问：“那封信写了什么二婶婶也见过？”

楚二夫人摇头：“我并没有瞧过，只是你大伯母读了那封信就怒火冲天与我说了，仔细想想，那之前几日珊姑娘经常出入你大伯母屋子。”

原来是要为楚大夫人洗白，明玉道：“我也疑心是珊姑娘，可大夫人却不承认。仔细想想，珊姑娘来这里不过一年，我们离开三年之久，这一回是第一次来。却是没想到，后仍然闹得不愉。”

楚二夫人吐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惋惜笑，闲话似道：“是啊，一晃三年之久，时日过得这样。”

明玉没说话，小黄氏体贴地笑道：“四弟妹回屋里去歇歇吧，本来就略有些风寒，风口上站久了，没得反而加重。”

明玉福福身，转身慢慢儿朝另一个方向去。

目送明玉主仆一行人远去，小黄氏低声问楚二夫人：“娘信不信那信上所言？”

楚二夫人淡淡一笑，反问：“你信么？”

小黄氏迟疑着摇了摇头，只是：“无端端，大伯母怎会闹出这样话来？咱们没去过淮安，也不曾去过苏州，倒是京都时，王家一门锦绣，百姓津津乐道略提到当年陈家嫁女、王家娶亲盛况。”

楚二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不管真假与否，你大伯母她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她一开始就没替楚云飞着想，反一门心思算计楚云飞产业，身为楚云飞娘秦氏，又怎么可能信她？

小黄氏似是明白地点了点下巴，楚二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我们信不信都不打紧，关键是要紧人物他们不信。何况，谁能拿出真凭实据来？云哥媳妇娘家，到了云哥媳妇这一辈，独观陈六爷。而我们楚家，云哥是第一个出头。”

楚二夫人说完缓缓吐了一口气，小黄氏跟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思索，隔了半晌道：“我仍不相信，别说陈家，就是略有些门楣，略有些教养，也不可能……”

“真是吓死奴婢了，姑奶奶不晓得，奴婢们出来后，大奶奶就来了。非要奴婢们去抱夏吃茶……”说着声音又低了几分，“她们竟然晓得这样详细，好奴婢们铭记姑奶奶话，问心无愧就没什么可心虚，才……”

说话间已到了这边院子外，却见院子里孤零零站着个人，看清楚是珊姑娘，落翘就忙打住话题。因秦氏去了楚大夫人院子里，她们也就从抱夏出来，里面楚大夫人与明玉对话，也听得不少。这会子见了珊姑娘，连落英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她怎么还有脸过来？难道真当姑奶奶不晓得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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