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她每次见到父亲后都很高兴。父亲对她说一个字,都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前世,她只有过一次和父亲的长谈,就是在她即将举行封后大典的前夜,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让她退位让贤,皇后之位,交由长姐秦元初来做。
只此一次的长谈,竟然是这样的要求!
她对父亲的美好幻想,被父亲的无情偏袒,击了个粉碎。
想到这些,秦晚整理衣领的动作慢了下来,连翘和水香赶紧上前替她整理好,重新绾了发鬓,准备妥当后,才出了院门。
来到相府正院,进了正屋以后,二小姐秦元筝和四小姐秦云溪已经坐在正厅两旁的座椅上。
而秦晚的父亲,朝中的一品大官秦修权,身着一身素净的玄色回字边纹的衣袍,腰间系着一条宝蓝色嵌玉腰带,稳稳地坐在正厅上座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茶,掀开茶盖,正细细地品着茶。
坐在左侧的秦云溪一眼就看见了走进来的秦晚,两只杏眼立刻像是两把钩子一样,视线紧紧地勾在秦晚身上,还不等秦晚入座,就急不可耐地给正在喝茶的秦修权告状:“父亲,你要给我做主啊!就是她,就是她在后院的花园里捏我来着,云溪的手腕被她捏的好疼啊,到现在都还麻着呢。”
秦修权头也不抬,依旧低头垂眸的品着茶,声音低沉而厚重,道:“这话方才你就已经说了两遍了。你这脾气性子,哪有人敢无缘无故地去捏你的手腕。你都不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还同我告什么状。”
“我不都说了嘛,我和二姐从书斋念书出来,在花园千鲤池前,遇见了她。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跟我争辩起来。”秦云溪说的避重就轻,到底说的是假话,眼神慌乱的不行。
“只是这样?”秦修权这才抬眼轻轻扫了秦云溪一眼。
“我……”秦云溪好就好在,不是说谎的料,被父亲这么一看,立马泄气了,老实点把花园里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可提到被秦晚捏住手腕的事,她那股娇纵跋扈的劲头又重新飙了上来,捂着自己的手腕哭诉似地喊叫着:“我活这么大,堂堂的相府四小姐,居然被乡下来的一个野丫头给打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娘亲都舍不得动我一根指头,她居然打我!”
“住口!出言不逊,她是你三姐,不是什么野丫头。”秦修权说的语气不是很重,但却很有威严。
“她就是野丫头!她不是我们相府的人,她娘亲就是个低贱的洗脚婢女,她凭什么做三小姐,做我的姐姐,凭什么赏给她那么好的云锦,就凭她那下贱的身子也配?”秦云溪一想到秦晚对自己动过手,就气得失去理智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顾着自己痛快,发泄自己的情绪,当着自己父亲面,口不择言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她是我的克星,我迟早要把她赶出去!让她滚出相府!”
“混账!”这一次,秦修权真的动怒了,随着一声虎啸般地冷喝,手中的茶盏也被他重重的扔在茶案上,发出砰地声响,“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秦晚是你姐姐,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还有,别以为你避重就轻的说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好歹也是相府千金,居然自己出手去打一个下人,有失仪态,成何体统!就算是下人做错了事,也轮不到你去亲自责罚。”
说别的都还好,唯独秦晚的生母,是万万不能提及的。
秦修权年轻时醉酒,错把洗脚的婢女当做成爱妾临幸了一番,随即便有了秦晚。
这个事,对洁身自好,风纪严明的秦修权来说,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有很长一段时间内,秦晚母亲的名字成为了一个禁词,更没有人敢拿这件来说事。
现在秦云溪把这个陈年旧事翻了出来,秦修权再怎么淡泊明志,此刻也沉稳不起来了,一双眼睛目光如炬,眼神犀利如剑,直直地紧锁在秦云溪身上,口吻严肃地让人害怕:“你今天给我听好了,秦晚是你三姐,你乐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那都是你亲姐姐。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什么贱人,不配之类话,休怪我用家规罚你!”
“……”坐在椅子上的秦云溪被吓得不敢吱声,乖乖坐在椅子上瞧着自己父亲,眼底流露出惊恐。
她还从未见过父亲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前不管是她再怎么胡闹顽皮,父亲顶多只是训斥几句,从来不提家法。而今天,因为那个野丫头,一向爱护她的爹爹,竟然对她大发雷霆。
她想着,心中倍感委屈,对秦晚的厌恶,更是加深了一层。
而这时,门口珠帘忽然被撩起,一道靓丽的身子鱼贯而入。
来人一袭素雅青衣,弱柳扶风,袅娜聘婷的走到屋子中央,声音柔美地轻声说道:“父亲,这是因何事如此动怒啊,瞧把云溪都吓坏了……”
看着这抹熟悉的声音,秦晚原本平静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双手骤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
这人,这样貌,这声音,即便她死了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眼前这个衣衫素雅的少女,正是害她惨死的宿敌——秦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