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秦晚终于明白了,目光呆滞地点点头,口中不停地喃喃低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元初与朕,早有孩子。这些年来,元初为了朕,一直不肯出嫁,熬到今天,不知私下忍了多少恶语流言,她爱朕,为了朕,忍辱负重到今日,朕怎能负她。这皇后之位,本就是元初应得的。况且,元初乃相府嫡女,母家更是当朝抚远将军,家世显赫,对朕的皇位稳固更是独一无二,元初便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由元初担当一国之母,朝中亲贵大臣,无一人有异议。”
他冷漠的神情和郑重的语气,让秦晚心头一沉,随即,秦晚仰起头,猛地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她忍辱负重!哈哈哈,原来她这些年偷偷与你相好,躲在角落为你生个孩子就叫忍辱负重?我跟随你十年之久,竟然不知你早已有了儿子,我还未曾与你道喜,这点上反倒真是我的不对了。你说得对啊,论家世背景,长姐才是相府的掌上明珠。美貌倾城,风华绝世,又温婉醇厚,外公和哥哥都是大将军,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皇后之位,才能与你并肩。我算什么,我不过是小小庶女罢了,一个跟了十年都没看穿你面目的傻子!”
她说着,连同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双肩战栗不已,双眼中已经爬上可怖的血丝,眼眸一片猩红,抬手指向身上破碎的衣衫,指着胸前正中央的位置,冷笑道:“你说她忍辱负重,那我这些年又算什么?你可曾还记得,你眼前的这副身躯,都受过什么?”
灯影摇晃,案桌前的**轩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晚,缄默不语。
“先帝四十一年,你回京路上遇刺,我不顾性命为你当下一剑,正中心口,从此落下心绞痛的病根,每逢冬夏交替,雷雨季节,便剧痛不已。先帝四十三年,边塞告急,贺兰山一战你被困铁火战车中,是我伏在你的身上,替你忍受烈火焚烧之苦,至今背部烧疤仍在,孩童见了吓得啼哭不已。先帝四十七年,你在苏州染病病危,我衣不解带地在病床前照顾你整整一个月,你病好之日,却是我腹中孩儿化为血水之时,自此后我身体每况愈下,太医确诊,我此生再无生育可能,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以后也不会有孩子……我为你所受的这些又算什么?她那点无关痛痒的小事,都叫做忍辱负重,那我呢?我几度濒死,我一身伤痛,我这些又算什么?”
“正是念你这些年的劳苦,朕才决意在你死后,保全你的名节,封你贵妃之位,谥号,晞。”听到过去的这一幕幕,**轩仅仅只是扬了一下眉头,除此之外,态度没有任何改变,根本不为所动。
“死后封妃,还有何意义!”
秦晚本放在胸前的手突然重重锤了下去,奋力一击,右手握拳猛砸在地砖之上。
砰,两尺宽的金砖被手生生砸出了裂纹,落拳的地方更是凹进了一小块,可见出手之人的力道,是用尽了全力。
即使秦晚身上内功被散,她仍然能一捶砸裂地砖,她心中怒火滔天,恨意迸发,拼了全身的力气,把所有的怨怒,都砸在这一锤上。
一捶落下后,右手几乎没了知觉,可她却不觉得痛,惨白的唇角一勾,带点讽刺地冷笑起来:“呵,何其可笑啊,枉我自认熟读兵法六韬,却忘记了最基本的那句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现如今你已荣登帝位,所有的绊脚石都已经清除,所有的障碍都已经扫平,身为棋子的人,自然就没什么用处了。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现在对你而言,不是结发夫妻,只是一枚弃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也该明白朕的意思了。”**轩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尽,眉心细微地一蹙,不留丝毫情面,斩钉截铁地说道,“朕记得,你曾经说过,为朕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可以为朕生,为朕死。那今日,就完成你当年许诺,去死吧。为了朕,乖乖地去死。”
“哈哈……”秦晚身子一抖,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你的承诺,你倒是忘了个干净,我的承诺,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这般冷漠。
原来这些年,所有的情爱怜惜,都是作假。唯有利用,才是真的。
突然觉得好冷。
明明是夏至,为何她的心却这么冷?
她的心又冷又凉,中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刨出一个大洞,把她整个人都刨空了。
她高昂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养心殿内的八角宫灯照亮了整个大殿,鹅黄的灯光映照在**轩的脸上。
此时刻次,秦晚看着这张熟悉英挺的面容,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年的人,她忽然觉得分外陌生,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这真的是她深爱的,与她共饮过交杯酒,对她许诺过一生承诺的**轩么?
若不是地砖的寒意透过衣料传到身上,若不是方才那狠狠的一记拳头所传来的疼痛那么清晰,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倾心相付了十年,为何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